姬明淵睜開眼瞥了她一聲,沉聲下令:“回宮。”化妝成尋常車伕的侍衛立刻揮鞭趕馬。不理人嗎?倪胭便用指尖挑起一綹兒姬明淵的長髮纏在指上把玩, 像他以前對她那樣。倪胭偏過頭, 用小指挑出一綹兒自己挽起的長髮,然後將自己的頭髮和姬明淵的頭髮系在一起。姬明淵看著她的動作。馬車忽然拐彎一陣晃動,倪胭“唔”了一聲朝一側歪去。系在一起的頭髮拉動頭皮疼了一下,下一瞬,系在一起的長髮鬆開落下。倪胭揉著頭皮,望著重新落回姬明淵肩上的長髮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 輕聲呢喃:“什麼結髮,根本系不住的……”“陛下被扯疼了嗎?”她伸出手去揉姬明淵的頭。姬明淵拉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動作。倪胭想了想,收了臉上的笑,嚴肅下來:“我能不能跟你求情放了溫持元?我在宮中時身邊人不多,他對我很忠心。”姬明淵冷笑了一聲,道:“為了他殺了靜妃,為了他劫獄,只是因為他的忠心?青簷宮中日日夜夜,破廟中孤男寡女,你們都做了什麼,嗯?”“陛下以為我們能做什麼呢?”倪胭反問。姬明淵審視著倪胭的眼睛,沉默下來。蕭卻也好,姬星河也罷,不過她報復的計劃,而溫持元呢?姬明淵說不準。倪胭軟軟趴下來,伏在姬明淵的膝上,將臉埋在他玄色的衣袍裡,悶聲開口:“陛下,你終於把青簷裝進了心裡是不是?陛下為了救我放棄堅持這麼多年的功法,二十年,已經是最後一年了……放紅欞出宮也是因為我對不對?親自出宮尋我是擔心我和上次一樣離開你?擔心我和溫持元私奔?我回來了,陛下還是放了溫持元也是因為我對不對?”她埋在姬明淵玄色衣袍裡的臉慢慢抬起,小心翼翼地去看姬明淵,帶著乞盼地詢問:“陛下已經喜歡上了青簷對不對?”姬明淵盯著她的眼睛,這雙含著一汪秋水的眸子盈盈亮色。他抬手將倪胭挑出來的那一綹兒發掖到簪後,冷酷無情地開口:“不對。誰告訴你孤二十年只會練一種功法,失去其中一種又有何妨?放紅欞出宮是嫌她太蠢。放了溫持元是因為他這種貨色入不了孤的眼,成不了孤的敵人。至於親自來抓你,那是因為孤的青簷太狡猾。如今交戰在即,不能再讓你耍花招。”倪胭坐起來,她望著姬明淵嘟起嘴,倔強地說:“我不信!”明明口氣倔強,偏偏眼睛裡的光還是暗了下去。姬明淵面無表情地合上眼閉目養神。身邊是車伕的叫喝聲和車轍的轆轆聲。身側的倪胭似乎許久都沒有發出聲音。許久之後,姬明淵才略詫異地睜開眼,然後便對上了一雙淚眼。倪胭睜大了眼睛一直望著姬明淵,眼淚一顆一顆滾落。姬明淵心口忽然滯了一瞬。“別在孤面前哭。”他聽見自己這樣冷梆梆地說。倪胭立刻轉過頭去,背對著姬明淵,卻哭得更兇,雙肩抖動,啜涕聲不休。馬車逐漸離開郊外,走入城中,路邊的叫賣聲也逐漸多了起來。姬明淵掀開垂簾,往外面掃了一眼。他叫停了馬車,坐在前面的車伕旁的侍衛立刻趕了過去。姬明淵手指一指,侍衛立刻將他要的東西買了回來。馬車又開始繼續往前走。“過來。”姬明淵開口。倪胭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卻並沒有聽他的轉過身去。姬明淵將手搭在她的腰側,用力一拉,就將她拉到腿上。倪胭掙扎著想要下去,還未得逞,嘴裡忽然被塞了什麼東西。甜味兒一點一點在嘴裡蔓延開。是糖。倪胭盈著淚水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驚愕地望著姬明淵,樣子瞧上去有些傻。姬明淵低頭在紙包裡的糖果裡挑了挑,拿了一塊放進嘴中,漫不經心地吃糖。“陛下是在哄我嗎?”倪胭問。“拉攏人心。”姬明淵回答得一本正經。“就是在哄我!”倪胭眼睛裡還掛著淚,嘴角已經翹了起來,“我要吃陛下那塊。”姬明淵無聊地把一袋子糖果都塞給她,倪胭卻不要,她湊到姬明淵面前,迅速將嘴裡糖果送進姬明淵口中,小巧的舌頭靈敏地將他口中的那一塊糖果捲入口中。她彎著眼睛,對姬明淵傻乎乎地笑著。姬明淵眸光深沉地看著她,緩慢抬手將她粘在眼睫上的淚水抹去。倪胭沒從姬明淵的腿上下去,反而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坐在他懷裡,低著頭認真吃著袋子裡的糖果。姬明淵半眯著眼盯著她,覺得這女人真好哄。倪胭忽然抬起頭望他,說:“陛下是不是覺得我很好哄?”姬明淵怔了怔。“只要陛下對我好一點點,就一點點,青簷就會很滿足了。”倪胭將手心貼在姬明淵的胸口,“青簷想要被陛下放在心裡。”她手指慢慢彎曲,在他的心口一筆一劃寫她的名字。姬明淵沉思了半晌,才道:“人心牽絆最是麻煩,不如扔掉。”他頓了頓,“孤沒有心。”這次換倪胭怔住。她抬起頭重新望進姬明淵的眼中,眼中裝出來的情愫褪去,那是屬於珍珠孃的眸光。姬明淵忽然皺起眉,莫名覺得眼前的人好像忽然之間有了什麼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