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胭嫵媚勾唇,嬌柔低語:“不過不管是真是假,能與國師大人同住月餘,我心甚是歡喜。”倪胭鬆手,將車窗旁的垂幔放下。那緩緩落下的垂幔逐漸遮住倪胭令人驚豔的容貌。而她最後望向扶闕的那個頗有深意的眼神卻讓扶闕微怔。扶闕略琢磨了一下倪胭所說的“同住”,不由微笑。他在胥青燁面前所言自然半真半假,可若實話實說讓胥青燁離開倪胭,以他對胥青燁的理解,胥青燁自然是不肯的。所以扶闕只好將真話假話相摻。扶闕所言兩刻鐘之後有暴雨,所料時刻果真不差一分一毫。倪胭原本是高興的,高興暴雨能讓扶闕上馬車。兩人在狹窄逼仄的車廂裡,更容易發生一點小事情。然而扶闕並沒有上馬車。他穿戴者蓑衣和斗笠,在暴雨中閒庭信步。雨水沿著寬大的笠帽邊沿滴落下來,隔著他恬適逸然的容貌。 美人計〖07〗祈天宮建造之初想來也是十分氣派豪華, 只不過如今幾百年過去,沒有後續修葺, 也沒有大量的奴僕侍者, 這裡的肅穆仍在,豪華卻減,更多了一種古樸寂寥之感。空著的亭臺樓閣很多, 倪胭可任選居住。她選了又選,最後選了一處很簡單的小竹屋。小竹屋搭建在鬱鬱蔥蔥竹林盡頭,通體由竹子搭建,再由嫩竹鋪路, 一片綠色。這裡本來是扶闕前些年的棋室, 近些年一直空著。扶闕聽聞倪胭選了這一處, 倒也允了。“你們國師大人平時和誰下棋?”倪胭坐在青竹達成的屋前臺, 懶懶垂著兩條腿, 青色的裙襬堆在竹臺上,和嫩竹的顏色融在一起。小童搖頭晃腦:“國師大人棋藝精湛,天下無可與之對弈者。大人便自己與自己下棋。”這小童說起話來總是搖頭晃腦, 倪胭好笑地敲了敲小童的腦袋瓜兒。小童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 瞪圓了眼睛。他用手指著倪胭,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稱呼倪胭,最後只好用了“你”。倪胭的身份的確特殊, 胥青燁稱她為神女, 更是直言不敢娶她, 彷如娶了神女是對神女的玷辱, 所以天下皆知她得聖寵,卻無名分。“你、你這是做什麼?怎能隨意敲我的頭。”“因為你可愛啊。你又不是四大皆空的小和尚,難道還怕女人不成。”倪胭懶懶向後仰躺著,枕著自己的手。清風吹拂她的輕紗袖,青色的輕紗吹在她的臉上,將她的視線遮得蒙了一層縹緲。那天上輕快流走的雲啊,都變得好看了許多。小童古怪地盯著倪胭看了一會兒,結結巴巴地問:“你、你真的是從天上來的神、神女?”倪胭將吹拂在臉頰上的輕紗袖拂開,眯著眼睛望著九天雲霄,漫不經心地說:“對啊,的確是從九天之上下來的。”小童又問:“那你為什麼要來人間?”倪胭笑笑,沒說話。小童在竹臺下立了一會兒,見倪胭不理他了,他便說:“我把你安頓在這裡算完成了任務,我走了。”“誒,”倪胭側過臉,朝他招了招手,“你可能給我尋一把琴來解悶?”“好說。國師大人擅音律,宮中好些大人親手做的琴,我去給你尋一把來。”小童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扶著頭頂的帽子,搖搖晃晃的小身影隱在竹林深處。倪胭自然不是隨意挑了這一處。她目光移動,望向遠處的占星臺,這裡距離占星臺的距離不遠不近,剛剛好。倪胭輕輕勾起嘴角。忽想起小童剛剛的問題,倪胭臉上的笑慢慢淡去。她重新眯起眼睛望著湛藍的天空。今日有風,吹得天上的雲躲難似地逃跑。她忽然想起幾萬年前那個懵懂的自己,無聊的時候偷了神尊的法器追打流雲,嚇得她們四散逃離,跑去神尊面前告她的狀。後來麼……倪胭搖搖頭,不太記得了。本就喝過孟婆湯,即使後來憶起前世,卻又扔了珍珠心,從此便只能一邊走一邊忘,太多的人和事,時間一久,她都不太記得了。·月夜,清風,美人,還有琴。扶闕立於占星臺,蹙眉不展。那絲絲縷縷的琴聲無孔不入而來。他擅音律,世間名曲大抵都知曉。即使未曾聽過的韻律,聽個開頭便也猜得到後續音律走向。然而此時傳來的音律……還不待他細細琢磨,彈了一半的曲子忽然停歇,換上了另一首曲子。夜夜觀星是他的習慣,然而最近每一夜他來到占星臺總是能聽見若隱若現的琴音。撫琴便也罷了,偏偏每一首曲子都是殘缺的。像是即興彈奏,高潮時任性掐斷,忽然換了調子。真任性。在曲子又一次憑空終止換了另一首時,扶闕終於走到高臺一側,望向竹林的方向。占星臺是整個祈天宮最高處,幾乎可以俯瞰祈天宮的全景。在竹屋旁邊原本是一大片空地,倪胭來了之後傳訊息給胥青燁,讓他派人在空地處打造了一處蓮花池。到底是陛下下令,不過三天時間,蓮花池便挖好。又引良種,荷葉鋪滿水面,碧綠的荷葉隨風而動,池水也跟著波光瀲灩。一片綠意的竹屋屋簷下垂著兩盞八角宮燈,在輕風下微微吹動,投到竹臺上的淺白光影也跟著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