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胭站在觀星臺上望著胥青燁匆匆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胥青燁好像很忙的樣子。是因為要打仗了?倪胭笑笑。小青燁這次恐怕要栽了。他以為起兵的只是周邊幾個不成器的小國,卻不知道真正的幕後人是夷潛。哦,還有她。倪胭收回視線時,目光掃過白玉石階下,瞧見了扶闕放下的那個酒罈子。倪胭沒什麼意外的。胥青燁留了這麼久,扶闕自然回來過。倪胭沿著高高的觀星臺一步步走下去,拿起地上的酒罈,仰起頭來喝酒。竟是將幾乎滿壇的烈酒一飲而盡。她隨手將空酒罈一丟,散漫慵懶地回房睡覺。·第二日倪胭仍舊閉門不出,並不理扶闕,更是不給他任何解釋。天色逐漸黑下去,扶闕一個人在房間中自己和自己下棋。安靜的房中只有一顆顆棋子落下的聲音。小倪撓了撓頭,詢問:“國師大人,您今晚不去觀星臺嗎?”“不去。”小倪想了想,又撓了撓頭,問:“阿灩姐姐是不是明天一早就要走?”扶闕隨意“嗯”了一聲。“那……”小倪欲言又止,“那國師大人和阿灩姐姐為什麼不告別?不會臨行前小聚嗎?對飲?對弈?”扶闕手中的黑子落下,淡淡道:“你今日忘記收晾曬的藥材。”“哎呀!”小倪一拍腦門,“我這就去!”他放下手裡的茶壺,轉身就跑。扶闕望著他圓滾滾的小背影,追說:“不急。今夜無風無雨,明日再說也不遲。”小倪已經跑遠了。扶闕收回思緒,他望著指尖黑色的棋子許久之後才放下。·倪胭難得起得很早,吃過侍女靜心準備的早食,她倚窗而靠,望著窗外大片竹林的綠色,任由摻雜著草木清香的微分拂面。“主子,您該換衣裳了。算著時辰,陛下很快就要到了。”侍女秋往說。另一個侍女春來手裡捧著倪胭將要換的衣服。倪胭看了一眼,才懶懶起身,順手將小軒窗關上,脫下身上的輕紗寢袍,換上常服。倪胭剛換好衣裳,胥青燁貼身的小太監趕過來,告知胥青燁的車馬已經停在了祈天宮正門外。他並不打算進來。祈天宮很大,地面砌著雕著八卦暗紋的白色方磚。倪胭帶著兩個侍女走過長長的甬道。春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主子,咱們就這麼走了。都不跟國師大人說一聲的嗎?”“哦……”倪胭停下腳步,似恍然。她含笑睥了春來一眼,誇她:“想得挺周到的。”春來心裡一陣竊喜。誰不知道陛下寵這個不是妃子的“神女”,得主子的誇獎可是大好事。“你們兩個在這裡等著,我去與國師大人說一聲,片刻就回。若是陛下身邊的人問起,你們也好回一聲。”倪胭交代了一聲,轉身去尋扶闕。這個時間,扶闕一般都會在書房。·扶闕立在簷下臺階上,遠遠瞧見倪胭走過來。倪胭走近,立在臺階下,也不再往上走。她仰起頭望向高處的扶闕,含笑道:“多謝國師大人這一個月的照拂,阿灩要回宮去了。”扶闕凝視著倪胭,緩緩開口:“有些東西該放下便放下,不必太過執著於過去。逝者已逝,生者為大。”倪胭但笑不語。扶闕點到為止,亦不再多勸,只是又說:“雖然你志不在爭寵,但是後宮中向來不安寧。回宮之後多保重。”“國師大人也多多保重。”倪胭雙手交疊搭在腰側,微微行禮,婉靜舒雅。她轉身離開,走了七八步的時候忽然又停下。她側過身含笑望向扶闕,輕啟朱唇:“國師大人還記得我們之間的十日之賭嗎?”她終於提起了這件事情。原來她沒有忘記。扶闕心裡生出一種詭異的陌生感覺——是果然如此的釋然,亦摻雜了幾許困惑,甚至還有一絲淺淺的尷尬。他臉色平靜,聲如清溪,淡淡道:“你輸了。”“我真的輸了嗎?”倪胭嫣然而笑。原來一個女人的嫵媚是可以這樣璀然奪目,讓天地萬物在一瞬間黯然失色,盡數成了她的背景。倪胭將手搭在自己的心口,遙遙望著扶闕,聲音綿緩:“國師大人算盡天下,卻算不透自己的心。”她轉身離開,青色的輕紗裙襬曳地,像瀲灩的波光。亦像扶闕寧如靜潭的眼中浮現的漣漪,和眼底深處激起的湍窩。·倪胭回宮已有五六日。她站在躬清殿的書架前,翻看著書架上的書冊。小太監立在一旁,欲言又止。倪胭回頭望向他,問:“我看不得?”這躬清殿是胥青燁理政之所,每日的奏摺便是被送到這裡,等著胥青燁批閱。按理說,後宮女人不可干政。不,不僅是女人,是任何人都不能隨便翻閱躬清殿裡的書冊。哪怕是不小心看到了什麼也到跪地求饒,那是犯了大罪。哪裡能讓倪胭這樣像看小雜書一樣地隨便翻閱?但是……但是小太監不敢說啊!宮裡誰不知道陛下對倪胭極好,倪胭想要什麼東西,陛下都能給她弄到。那真是捧在了手心裡。後宮美人這麼多,哪個像倪胭這樣要什麼有什麼,並且有這麼多特權?如今的倪胭簡直成了後宮之中除了陛下最不可得罪的人。這種情況下,小太監敢說不準許她翻閱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