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聞言苦笑,“你以為朕是你?”可以任性妄為,不去顧忌後果?“沒用!”德王旁邊,突然有人鏗鏘出聲,聲音稚嫩。德王跟燕帝都往他看去,只見德王府小世子瞪著眼睛,看向還敢看他的老堂兄:“老哥哥,說你呢。”“這是要反啊。”燕帝握著胸口喃喃自語。他要是悶不吭聲,德王還要假惺惺地教訓兒子幾句,但這眼下他眉一挑,看向沒跟小世子見怪的燕帝,笑道:“你別管他,他是他母妃的嬌氣包……”嬌氣包瞪大眼,有這麼回事嗎?又聽他父王道:“想要什麼就好好想想,你王嬸那我儘量幫你說。”說罷,他嘆了口氣,眼神清亮:“我以後能幫你的地方就少了,陛下,我有我的妻兒要顧。”他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把身家性命都寄放在這座皇宮,他有他的私慾要全。他這些年所為侄兒做的,也差不多償還掉他皇兄對他的善良栽培之恩,周室皇室宗族對他的庇護了。“王叔。”燕帝從喉嚨裡擠出話來,這一聲王叔喊得分外艱難。德王不願意對他撒謊,他想活得磊落,周家的人,總該有一個去活得坦坦蕩蕩。小辮子也跟他說,你就去活成你想要的樣子,天真不滅,勇敢不滅,無需畏縮,永懷氣概。“誒,”德王應了他,忽而笑了起來,道:“我還是陪你走到了如今,是不是?”燕帝閉眼。“我該放手了。”德王說著站了起來,笑著看向燕帝。燕帝也站了起來。“天下是你的,”德王與他道:“從一開始就是,哪怕到如今,我也未曾想過染指過一分,大侄子,人一生當中總得信點什麼。”“是啊。”燕帝看他要走,看看他身邊隨著主公動身就站了起來的豹子們,人說動物最有靈性,最能看到人的真心,就是他也不能否認,這些年他這個王叔一直都已最真的心在對他。他的王叔一直都在幫著他成為一個更好的皇帝,一個更好的自己。“王叔,”德王抱著小堂弟施禮要走,燕帝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眼睛看進了他王叔的眼,“這些年,可有委屈你?”“嗯?”“你可曾為了朕,對她……”德王搖頭失笑,打斷了他:“陛下,德王妃跟我說,她會為我萬死不辭,哪怕有天為我而亡也無悔無懼,你知道為何嗎?”燕帝沉默地看著他。“她說真心可貴,不是可貴在永久,而是可貴在當下,真正的勇者,從不會因黑暗畏懼光明,不會因被辜負而失去愛的能力,只有最旺盛的生命,才能品嚐到最甜美的果實,我就是她的那顆果實,你應該去找到屬於你的那顆,也許到那天,你就會明瞭她之於我的意義。”德王施完禮,抱著小世子走了。剛走出宮門,小世子抬頭看著他父王,面無表情:“你是果實,我是什麼?”德王把他肩膀上放:“小果子,呆果實旁邊的那顆漂亮的小果子。”小世子這才滿意,低頭親他的頭。德王回府跟德王妃說他跟燕帝談心了,德王妃聽完看著小鬼滿意道:“不錯,知道靈活運用了。”她本來是準備了些東西堵燕帝的嘴,畢竟他們目前沒打算跟燕帝真打起來,也不想打。她原本的打算是想暗中兵變,也就是說不讓民間動亂而是同室操戈,把動亂止於宗室朝廷,哪怕是周家的人都死絕了,只要不禍害民間,朝廷更迭得也會順一點,跟前世無所差異。作為一個前世政治家的應有素養,宋小五沒有她死後不管洪水滔天的想法,哪怕造反,她也會把影響降低到最低,沒有打算讓不相干的人陪葬的想法,而現在這條策略得放棄了,那幾年內,她不希望燕帝抽風對晏城用兵,而這方面她無法判斷燕帝的想法,那她就得用她的辦法去制衡他。而她能給出的平衡辦法就是給他甜頭,去壯大他,至於他壯大後會不會收拾晏城,宋小五覺得這是一個能促使小鬼不會原地踏步的好契機——危機會像一條追趕著你的餓狼,會讓你一步不停地往前跑去,直到你找到能保護自己,且能反擊的武器。這廂王妃的誇獎讓德王有些慚愧,他跟小辮子小聲地道:“我也是想給他,還叫他好好想想呢。”“你傻我知道。”宋小五看著他道。周承坐在一邊,見父母說著話,他母親眼裡只看得那個大果實,沒把他這個小果子看在眼裡,小臉一板就滑下了椅子,面無表情地往門口走去。什麼會更喜愛他,都是騙人的。這夜宋小五發現,小世子對她更冷淡了,連正眼都不願意瞧她了——這哄兒子回心轉意的路,當真是棘手。正月十四這日,宋小五在德王府迎來了前來德王府的宋爹,還有宋爹在朝中的同僚,當今太傅董之恆。董之恆她久聞大名,這人年幼得過先帝誇獎,後來隱於民間教書育人,德王送給她的好幾幅她甚喜愛的字畫就是出自他手。他前年,在他們離燕都後被燕帝請為太傅,探子的信上說他散盡家中銀錢,帶著兩個僕人拖著兩馬車書就來京城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董之恆所寫的這兩句書法,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