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炒了青椒肉絲、醋溜土豆等七個菜,小廚房裡菜香四溢,把楊標肚子裡的饞蟲都勾了起來,是以等王妃給他遞了半碗肉湯麵,他也美滋滋地連湯帶面吃了個乾淨,等到了膳桌上,還陪著世子和小郡主吃了好幾塊蘿蔔糕。膳後,世子郡主去了老師處,德王和王妃送楊公公回他院子午歇。楊標的腿是在四年前晏地那場曠時近兩個月的沙塵暴中壞的,當時他在王妃留下來的大棚裡巡視,未料大風吹垮了棚子,木頭砸下來,砸斷了他的腿。德王夫婦回來時,他只剩一口氣了,當時還讓人抬著他滿城地走,替德王安撫城民……德王回來看到他那個樣子,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楊標等到了他回來,也等到了他的心疼,死都是甘願的,卻沒曾想,等死的人活了過來,多活了幾年不說,還越活越有滋味。楊標對王妃的意見雖然頗大,但也承認,家裡得有個女人,有了這個女人,這家才算是個家,王府才算是個王府。“就歇下了,您和娘娘就回罷。”到了院子,楊標趕他們。“就在這歇了,你睡你的,我跟小辮子下一盤棋清靜清靜,等會兒在椅子裡歇息須臾就好。”德王把窗戶大開啟,看著下人把驅蟲的香料點好,回頭跟床上的楊標道:“我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們。”“你們也下去歇會兒,公公有我們。”德王對屋裡的下人們道,對楊柳她們也道:“楊姑姑你們也下去罷。”“是。”下人們都走了,德王跟王妃去了院子下棋。半個時辰後,德王身邊的師爺過來叫人,楊柳進院子一看,王爺與王妃躺在椅子上交頸而眠,她猶豫著,沒有上前……“咳,咳……”這廂,空中傳來了輕輕的咳嗽聲。楊柳掉頭,看到了不遠處的大窗邊裡,楊公公在朝她招手。她忙走了進去。“什麼事?要緊不?不要緊就讓他們再歇一會兒。”楊標就著楊柳手上的力坐了起來,他躺坐於床頭,看著大窗戶外面樹蔭下那對依偎著的人,滿是褶皺的臉如同熨平了一般舒展,有著無數說不出的愜意。 晏地深秋已寒,早在初秋,諸多樹木枝丫已開始光禿,唯獨德王府中諸多黑松大樹鬱鬱蔥蔥,獨秀一景。德王在黑松下被下人叫醒,陡然睜開的眼冰冷凌厲,透著寒光,等叫人的楊柳緊促地往後退了兩步,他看了看天色,恢復了溫和,“未時了?”“是,王爺。”德王低頭,懷中人睜開了眼,撐著他的胸膛坐了起來,以手擋嘴打了個秀氣的哈欠,扶著楊柳的手站了起來。她往屋裡走,德王便跟著,沒跟著幾步,就見她轉過頭來。德王被她看著,摸摸鼻子,含笑道:“那我去了?”王妃點點頭,進了屋。德王等她進去,舒張了下手臂,吐了口氣,大步如流星往外走去。他走得極快,院門口候著的師爺、護衛小跑著才跟上他。“王爺,王爺……”今天打賭輸,被吆喝著來請人的師爺氣喘吁吁跟著,欲哭無淚。他是文官,不是武職,前來簡直就是自取其辱。“黃師爺,你這身體不行啊……”王爺轉身,搭上他的肩,帶著他往前走。身上多了王爺一條手臂的份量,師爺更吃力了,嘿咻嘿咻喘著氣,說不出句齊乎話:“啟……啟稟……王……王爺……”“別稟了,走快點,回去再說。”王爺一掌拍下去,把師爺拍得背部一疼,胸口一震,腳下一蹌,身子往下倒。所幸被王爺撈了起來,他憋著紅臉,到了書房,背後已被大汗打溼,又被王爺同僚取笑著去換衣裳,這把黃師爺羞惱得路上就開始在心裡打腹稿作詩,想借諷那些跟王爺一道取笑他的同僚。這廂書房內,黃師爺一走,德王攤開手,“來來來……”眾師爺面面相覷,書房之長的紹學士摸摸長鬚,清了清喉嚨,從懷中掏出一把扇子:“今日黃師爺方寸微亂,略輸片許,可惜他未帶黃白之物,身上只有這一把刈草先生題字的扇子略微值當一些……”略微值錢點。德王中午愛遲到,有時他會被王妃攆來,有時並不會,這時候眾師爺就得去叫人了,每去叫一次,就能去王妃那領一次賞,這賞屬於王府書房眾人,大家一起商量著分,但這個去叫王爺得罪王爺的人,就由大家擊鼓傳詩那個接不下上句的人去。王府書房眾人都是飽腹詩書之人,是以這擊鼓傳詩以兩點一句往下傳,這兩聲鼓點中間,接住的就過關,要是接不住,那就遭殃了,就去請王爺罷,且還要以身上珍貴之物抵之,放入公束當中當公物。當這歸入公束當中的物什,不管多珍貴,也有能要回來的那一天,只要放棄王妃賞下來的那份東西即可拿回去。為這事,王府書房三不五時要鬧上一場,王爺還要插上一腳,要分他的那一份。“那值幾個錢?”德王重文,但愛跟侍衛武官一道玩,並是不太懂他們文人之間這些文雅趣物能價值幾何。“燕都曾有人以千兩白銀聘之此扇。”紹學士道。“那算算,我能分到多少?”“如按人頭,書房內諸人每人能得九十一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