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也不是憑白無故認宋韌為唯一的親傳弟子的,當年他兒子早夭,妻子早逝,妻子死的那一年他們秦家也沒什麼人了,當時宋韌不過十二歲,就因為他這個妻兒早逝的可憐先生族人不多,在的也只是孤兒寡母老弱幾個,沒有什麼人是能幫得上忙的,小弟子就帶著身邊的小廝跑前跑後幫他把妻子的喪事辦了下來,妻子一入土,他又大病了下來,也是他這個弟子請大夫抓藥,煎藥喂藥的才把他的一條命救了過來。遂當年宋韌的親父死後,宋韌前途盡損,秦公才那般痛徹心扉,不忍他這麼好的弟子被埋沒,從此就是踏破鐵鞋也想要為弟子謀出一條路來。現在弟子已經走出來了,身邊還圍繞著他曾教過的學生,膝下還有徒孫兒孝敬,秦公沒想自己當了半輩子鰥夫,被算命先生說是孤星命註定孤寡一生的人老了卻不孤絕,當真是老懷甚慰。“當年你張師伯,”趁著泡腳,秦公跟小女徒孫和坐在跟前的三郎四郎這兩個徒孫講起了古,“瘦瘦小小的,家裡父親早喪,就靠他娘一個人帶著他,孤兒寡母的著實受了不少欺負,但那時候師祖也沒怎麼幫過他,就是吃午飯的時候讓你們老魯頭嬸把他帶過來,中午跟我吃一頓,沒想就吃了幾碗飯,他就記著師祖了,這遠在千里之外都記著我,說起來他後來給我寫信我都有些記不住他了。”“為何記不住啊?”四郎不解。三郎白了他一眼。但他也有些不明白,看向了師祖:“張師伯長得可瀟灑了。”那樣的一個人,怎麼能記不住?宋小五靠著椅臂坐著看書,聞言張了嘴:“不是說了,小時候瘦瘦小小。”“哦,變樣了。”四郎點頭,明白了。宋小五看書的頭搖了搖,“不僅如此,當時師祖叫去吃飯的不止一個兩個,師祖不一定個個都記著,你們忘了爹跟你們說過,師祖在學堂教書的時候,每天要叫家人做幾個人的飯端去學堂,他在學堂當了三十多年的夫子就讓家人多做了二十多年的午飯,不記得了?”不說別的,那麼多的人,怎麼可能個個都記住?她放下書,看著那兩根蘿蔔條:“就你們這推斷能力,還去做官?”這是他們宋家送去官場給人添菜的吧?這下四郎當下就苦了臉,就是自詡比四郎聰明不少,不在一個層次的三郎都有些訕訕,他沒有想到這點。秦公見小女徒孫又說小徒孫們了,往常他還要幫著徒孫們說兩句,求個情,但現在他撫須含笑看著,就不為他們說情了。他們即將展翅高飛,以後也沒家裡人在他們身邊幫著他們,指點他們了,萬事要靠自己,還是多懂點好。 宋家原本就是宋韌和秦師祖帶著四個小蘿蔔條言傳身教,宋小五之前也不插手,她煩這些蘿蔔條都來不及,有那閒功夫,她寧肯在她娘身邊多呆一會兒,或是菜地裡多挖兩鋤頭。但現在弄不好,這四個蘿蔔條就要去做官了,大郎二郎還好一點,三郎四郎就沒那麼沉得住氣了,遂她也開始提點幾句。不過她也不太擔心就是,蘿蔔條們畢竟是宋家人,教他們的夠多了,再則放他們進都城靠自己讀幾年書,這人心險不險惡他們想來有數。不天真,又有點真材實料,宋爹那當地方官的本事是實打實出來的,教到兒子們手上,在幾根蘿蔔條們這個年紀裡的人當中就不容小覷了,他們現在的眼界心胸放出去了就是比世家子也差不了幾分。他們身上的有利條件也挺多,光是宋爹教他們的接人待物這一點,他們只要照著做就會受益無窮。宋家的環境也讓他們對人保持一定的善意和誠意,這不會讓他們太工於心計,將來身邊圍攏的人必有一些是真心會幫他們的。人心難測,但人心更不可欺,惡意只會帶來更大的惡意。在這點上,宋小五覺得比起他們剛進都來的那段時間,不過幾個月,大郎他們身上的戾氣差不多散了大半,他們在外被扎傷了的心被家中人呵護好了,想來有家這個堅強的後盾在,以後他們更能經受得起挫折。等他們出去了,他們會發現,他們會比以前更勇往直前。但這話,宋小五是絕不會跟他們說的。年輕人,都有容易驕傲這毛病。宋小五的話後,三郎接著道:“妹妹,你說我們真有官當,會當什麼官啊?”宋小五聞言,看了三郎一眼,隨即沉默了下來。對此她有所猜測,但不知道猜得對不對,遂她朝三郎回道:“這個我不知道,回頭你問問爹罷。”“好。”三郎說罷,四郎看著秦公道,“師祖,那我們是不是會被派到地方上去啊?好多人都這麼說。”“怎麼,不想去啊?”秦公和藹地問。這廂去拿東西的肖五也進來了,笑著接道:“四郎是個顧家的。”宋四郎宋興祖有點不好意思:“想呆在娘,還有妹妹身邊。”大郎二郎他們也送父親回屋後過來了,二郎先大郎一步坐到了妹妹身邊,頭湊過去看妹妹的書。宋小五挨近他那邊,把書放他眼前一點,與他一同看。三郎看到,酸溜溜地道:“本來我坐那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