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房間裡,男人還在平穩地呼吸。他突然感覺不對,一下子跳下床。被窩裡帶出來的溫度在空氣中飛速流失,冷颼颼的,他管不上那麼多,完全憑藉自己的本能嗖嗖嗖往客房跑。費勁地拱開房門,床上的一人一貓果然沒睡。三花虛弱地趴在那裡閉著眼睛哆嗦,喪喪在人形裡,說不出話,只能笨拙地用胳膊圈起三花來,發出啊啊啊的聲音。許小舟敏捷地跳上床,喪喪朝他看過來,下一秒,抽離感瞬間交錯,他回到了人的視角。“喪喪,這是怎麼回事?”小貓的叫聲帶著哭腔。——它好像快要不行了。許小舟向三花看去。三花蜷縮在床上,眼皮細微地抖動,像是掙扎著想要睜開卻無計可施。貓嘴也在顫抖,半天都發不出一個字來。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幾乎肉眼便能看出這貓在變得更加乾癟。靈根逐漸枯萎的靈貓彷彿是欠了世間什麼東西的罪人,這本不該獲得的漫長的壽命,都是罪過,都要用痛苦的枯萎來償還。許小舟心底的痛幾乎難以磨滅,他把三花抱進懷裡,然而卻收效甚微,貓只是更大幅度地試圖睜了睜眼,卻依舊沒有睜開。“我要怎麼救它?”喪喪哽咽了一聲。“咪——”——你救不了它了,你只能拖延。“不。”許小舟的身子亦在微微顫抖,“不是狐狸在掠奪它的靈性嗎?我立刻就帶著你們去找常江,我們把三花的東西搶回來,我們……”“喵——”——你可以報復,但它靈根已毀,無力迴天了。房間裡出現了漫長的沉默。懷裡的小貓在輕輕地顫抖著,又彷彿在蠕動。過了很久,三花彷彿積攢了全部的力量,虛弱地咪了兩聲。——母神,小喵能在死前見到您和大人,已經心滿意足了。“你……”——不是每一隻靈貓都能有幸看見大人的,更何況還能死在母神的懷裡。許小舟心痛得彷彿麻木了,他感到自己眼眶一熱,一滴豆大的眼淚就那麼砸了下來,落進三花的毛裡,消失無蹤。三花努力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透過那條縫,蒼老而渾濁的貓眼虔誠地注視著他。許小舟心中一動,“你有什麼想跟我說?”“咪——”——車上跟您說的事,請您牢記。大人是靈貓一族最後的希望,只有大人真正成年,它體內的貓神魂根才算牢靠,靈貓一族才守住了神明庇護。不管您要付出什麼代價,請務必,在下一次天劫前,在大人還沒有足夠的能力獨自對抗天劫前,保護好它。——小貓很開心能遇見你們。因為,總要有貓告訴您這一切。大人還小,又很任性,但它是靈貓一族的全部,請您務必…好好照料…懷裡的小貓肚皮不再虛弱地起伏了。噴在許小舟手腕上的,絲絲弱弱的氣息,也徹底地消散了。喪喪突然仰頭嗷了一聲,眼眶被淚水泡溼,一頭栽進許小舟懷裡喵嗷喵嗷地哭。許小舟心中抽痛,他一手抱著喪喪,另一手輕輕地撫摸死去的三花的身體。過了片刻,他垂下眼看著喪喪的腦瓜,低聲自言自語。“三花是想告訴我。如果天劫的時候我護不住你,下一個這樣死在我懷裡,慢慢僵硬冰涼的,就是你。” 深夜b市竟然下了雨。眼看著到年底了,說是下雨, 在這樣的季節不如說是雨雪, 還夾雜著冰雹, 卟楞卟楞地打在玻璃上。天黑得可怕,月亮完全被雲層遮住了, 一點光都透不出來。許小舟不想在這樣的天氣下挪動三花,但他想到小珍珠一個人在家, 莫名地就感到心慌。陳景鋒也醒了,男人開車帶著他跟喪喪,連同用小毯子包裹起來的三花的屍體, 深夜一起回他的小破公寓。車外面的世界漆黑得可怕,車內彷彿真空般窒息,就只有喪喪喵喵的哭聲, 像一把刀子凌亂地攪動著車裡粘稠的空氣。小貓本就嗆了風, 一邊哭一邊打嗝,晚飯全都吐了出來。許小舟一邊努力安慰著它,餘光裡還有身邊被毯子遮住的的屍體。他遭遇過很多不幸和挫敗,但今天大概是他人生中最黑暗壓抑的一天。陳景鋒低聲安慰喪喪道:“很多事情並不是盡力就能挽回的, 你是靈貓大人,努力成長起來吧,成長起來才能保護你想保護的貓和人。”喪喪打著嗝,斷斷續續地喵了幾聲, 就連許小舟都聽不清它想表達什麼。他低頭看著小貓的臉,哭得整張貓臉好像都腫了起來, 淚巴巴的眼睛讓人看著心疼。他把小貓摟得更緊了,哄道:“等明天晴了,我們找一塊有人嚴格管理的墓地,好好地把三花葬了,不叫那些野貓野狗找到它破壞它的身體,好不好?”小貓流著淚點頭。許小舟輕輕用手遮住它的眼睛,“你不要再哭了,我還是第一次見貓這麼哭的,哭壞眼睛可怎麼辦。”男人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許小舟,欲言又止的樣子。許小舟眼神飄開去,看向車外漆黑的夜,卻只能看見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和喪喪的影子。“喪喪。”“喵嗚……?”“我們給三花取一個名字吧。相識一場,雖然緣分太淺,但也總是相識一場。”小貓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