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她沒有家。其實不是侄女手上沾著血,而是她。她低頭看去,白淨的手已漸漸染紅,從三年前她放棄追問薛家開始,她就已經是個罪人。該去大牢的不是宋錦雲,而是她宋芷!阿古雙膝已跪,顫顫捉了她的手,“姑姑……”“我去告發薛家。”宋芷雙目通紅,淚已流乾,“姑姑給你贖罪!告發薛家!”“沒用的。薛家權勢那麼大,根本沒有辦法撼動他們。姑姑不但是以卵擊石,還會暴露我,最後薛家還能逍遙快活,我們宋家人,就真的要被趕盡殺絕了。”阿古盯著她,字字道,“姑姑想親手殺了我,還想親手殺了你的親侄子麼?堂哥他已經成家立業,堂嫂和三個孩子也會死的……姑姑要殺了他們?”宋芷愕然,“我怎會做那種事?!”“姑姑會。因為你相信律法,可如今還不是動用律法的時候。”阿古抓著她的手,緊抓不放,直勾勾看著她說道,“姑姑離開京師吧,唯有你離開,我才能傾盡全力。像當年一樣逃走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逃了。”宋芷心有怒意,可是對上她冷漠的眼,卻一瞬心虛。——一切苦果都是她釀下的,如果她當初沒有逃,就不會有宋家眾人的慘劇。——她身為捕快卻連自己的家人都守護不了,那如今還談什麼保護。——錦雲已經什麼都安排好了,她在的話反倒更礙事。——所以她走是最好的。“姑姑……”阿古緩緩鬆開她的手,“你不必自責,自責也無用。但你有機會贖罪……”雙眸慢慢散了冷漠,又像兒時那樣,看著自己最敬重的姑姑。宋芷緊握雙拳,一旦她點頭,她也就成了共犯。可這些……不都是她這罪人該做的麼?眼神已開始迷離,忘了自己曾是捕快,更是如今大理寺的官員。她姓宋,她是宋家人。“你說……”&&&&&七月初五,無風無雨,日頭依舊晴朗。阿古明日就搬進薛家了,洪氏已讓人將房間打掃乾淨,在房裡擺上盆栽。見兒子過來瞧看,當即說道,“你過來做什麼,快去陪阿古姑娘。受了那麼大的驚嚇,最缺知心人在旁邊了。”薛升笑笑,“孩兒這就去。”洪氏見他笑得眼裡也神采奕奕,心知他真是對阿古上心了,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薛升從家裡出來就直接去了客棧,阿古已經在門口等他,見他遠遠擺手,明媚動人。走到前頭,薛升便說道,“外頭那麼熱你怎麼出來了。”“在屋裡待的悶了,而且外頭空曠人多,狹小的地方反倒覺得不安全。”“那母親給你安排的大房子肯定合你心意。”薛升笑笑,正要和她進去,又見街道上有兩人並行而走。宋芷和洪錦林?怎麼又在一起了。薛升心有疑惑,但並不打算過去打招呼。可宋芷已看見了他,薛升只好過去,作揖請好。宋芷點了點頭,又看了看他旁邊的姑娘。薛升說道,“這位是阿古姑娘。阿古,這是我亡妻的姑姑。”阿古微微欠身問好。薛升目光已投在洪錦林身上,又看看宋芷,笑道,“我倒是想起來了,姑姑和洪兄都是青州人,是舊識吧。”宋芷意外道,“你是青州人?”洪錦林也是意外,“不知宋大人原來是一個老家的。”薛升更是意外,“你們不知?”洪錦林搖搖頭,“不知。”“我見你們兩三回都在一起,還以為是舊識。”薛升神情微有狐疑,“那為何……”宋芷淡聲,“你大概忘了我是什麼官。”洪錦林說道,“我母親過世後,心裡一直覺得不安,恐母親含冤而死。因此請上覆查,案子便交給了宋大人。”他嘆氣,“查了那麼多天,母親竟真是想不開……”“洪兄節哀。”薛升安慰一番,又道,“你父親可有下落?”他倒是不希望洪知禮被找到,免得拖累自己,甚至想洪知禮死了倒更好,省得他有所顧慮。洪錦林搖搖頭,“我讓人去四處打聽,有人說看見我父親乘船往南方走了。我近日也會離開京師,去尋我父親下落。”薛升聞言,倒安心了些。怕再問惹宋芷懷疑,就打住了。宋芷末了說道,“等我忙完了手上的案子,便過去拜見你爹孃。再給錦雲上柱香,當年她去的太突然,我這做姑姑心有愧疚,往後想多去陪她說說話,那孩子怕太靜的地方。”“錦雲定會很高興的。”薛升如此說著,心頭卻咯噔起來。他知道宋芷已算是神捕,總來薛家只怕要出事。萬一被看出什麼端倪來,到底不好。宋芷嘆氣,“我還有事忙,你也去忙吧。”說罷就走了,洪錦林也跟上前去。等兩人走遠,阿古說道,“六爺臉色不大好,是日頭太烈了吧?”薛升勉強笑了笑,恍然,“母親囑咐我去辦事來著,我急著來見你,倒忘了。”阿古笑道,“那六爺去忙吧,有金書在,無妨。”薛升連連道歉,見她真的不責怪,這才回去。宋芷不能留在京師,他要同父親母親提提這事,讓父親知會吏部一聲,將宋芷調離京師。從最繁華的街道走到稀疏無人的路,宋芷的腳步這才慢了下來,洪錦林看看後面,不見薛升,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