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李寶良,連李爹和秦氏都聽得驚心,艱難出聲,“女婿……這、這……”末了想清惹禍源頭,當即上前大力拍了兒子胳膊一巴掌,怒聲,“還不跟你姐姐道歉!”李寶良是不情願,可是如果不照做,這狠心姐夫真會將全部聘禮都收回吧,只好乖乖同李墨荷認錯。李墨荷不好為難自家人,應聲算是原諒了。秦氏強笑道,“這就沒事了,姐弟倆吵架罷了,以前不是常有的事麼,一家人嘛。快些回大堂坐,烤烤火,吃甜點。”她又將兒子一推,給他找臺階下,“快去洗臉,速速出來。”李寶良心中鬱悶,提著褲子回房了。李墨荷從他屋前離開時,聽見有個女聲問他安好,這才知道弟弟房裡還有個姑娘在,這個時辰在同一個屋裡,定是一起過夜的。等快到大堂,李墨荷拖住母親,問道,“方才寶良房裡的姑娘是誰?”秦氏答道,“通房丫環。”李墨荷抿抿嘴,“行事學識不像大少爺,大戶人家少爺有的習慣他倒都學會了。弟弟到年紀了,給他尋個安分的姑娘吧,讓你們也早點抱上孫子。”最後一句話秦氏喜歡,“那是自然的,你若有相中的千金小姐,就替你弟弟說說。”“如今哪裡有人家捨得將女兒下嫁的。”李墨荷說了實話,秦氏不滿道,“什麼叫下嫁,咱家不差了,更何況同柳家還是親家。不看僧面看佛面,難不成你還想你弟弟娶個寒門家的姑娘,那不是鬧笑話嗎?”寒門家的姑娘?李墨荷不知母親在想什麼,她不就是母親口中所說的那種身份的姑娘麼?她在柳家小心翼翼做二夫人,生怕別人瞧不起她這商家女,在柳家不曾受過的委屈,倒是在孃家受了,真叫她說不出話來。柳定義聽見後頭母女小聲說著什麼,回頭見妻子面色不好,又悶了氣似的,頓下步子等她。秦氏也識趣,讓女兒先走,等他們夫妻並肩,在後頭看著也甚為滿意。女婿是堂堂北定侯,大將軍,時而對他們展露威儀也正常。只怪女兒肚子不爭氣,讓孃家人在他面前都少了幾分底氣。等李寶良出來,柳定義也不再問他馬政的事。李寶良兢兢戰戰地陪著說話,又膽戰心驚地一同用過午飯,奇怪的是姐夫竟沒追問。快過丑時,送他們出門,剛要鬆氣,就聽姐夫說道,“今年屬國納貢,進獻了十餘匹好馬,聖上十分重視,命馬政好生供養,要選一匹做御馬。”秦氏立即迎合笑道,“那馬當真是好命。”“馬是好命,養馬的人將馬養好了,更是莫大的榮耀。我去同聖上美言兩句,將這好差事給寶良吧。”秦氏心裡一個咯噔,李寶良更是驚愕,他去馬政只有幾日,可是他知曉什麼馬養壞了要擔責的,尤其是御馬,一不小心就是掉腦袋的事,他已然嚇得雙腿發軟,“姐、姐夫,寶良無德無能,擔不起這重責啊。”柳定義微微一想,說道,“方才聽岳母說,你在馬政十分勤快,既然如此有上進心,姐夫定會幫扶你。”餘音落下,又是笑笑,“等你他日出頭,得了賞識,姐夫也要沾你光的。”李寶良嚇得說不出話,李爹秦氏都已嚇蒙。柳定義又恭敬同他們道別,攜李墨荷回府。上了馬車,李墨荷也有些擔心,“寶良性子急,妾身怕他做不好,到時候問責……”柳定義說道,“我只是說跟聖上提,聖上有專門的養馬太監,自然只會將我的話當做笑話。”李墨荷恍然,這不過是在嚇唬她弟弟罷了。想想笑了笑,明眸裡滿是他,“二爺是在給妾身出氣麼?”柳定義沉了沉氣,說道,“你並不是個會受氣的性子,對你孃家人卻太忍讓了,如此只會縱容你弟弟,他日必定不能成氣候。”李墨荷又何嘗不知這道理,苦笑,“我爹孃太偏寵他,我這做姐姐的管束不聽。”柳定義頓了頓,良久緩聲,“我替你管。”李墨荷身子微僵,見他不是在說笑,這才輕輕點頭,“勞二爺費心了。”有時隻言片語,勝過千言萬語。轉眼已是元宵佳節,柳家上下夜裡已經忙碌起來——明日,就是柳家四爺迎娶方家姑娘的日子。☆、 靜女其姝靜女其姝天還未亮,元朗道就熱鬧起來,柳家派來的下人從家門口掃雪,一直到方家門前才停下。前幾日沿路掛的紅綢也被抖淨了雪,日頭還未出來,整條街道已經隱隱見了紅,像紅潮漫延整條街道。來為新娘子梳妝的喜娘已經敲了方家門,韓氏夜裡幾乎沒睡,半夜乾脆起身,可這裡早就收拾齊整了,也沒什麼可做的。自個坐在火爐旁,想著女兒等會就要離開家門,嫁個好人家,不必再拋頭露面,更不必照顧自己,便覺高興。可一想家中只剩她一人,飯也是一人吃,女兒也不會常來噓寒問暖,又禁不住落淚。這會聽見敲門聲,才回神自己已經呆坐許久,忙拿帕子抹了淚,起身去開門。喜娘見面便說道喜的話,藉著手中燈籠的光火瞧見她雙眸通紅,笑道,“我女兒出嫁時,我也哭得厲害。不過啊,可不能讓她瞧見,否則新娘子也會哭,要上不了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