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停了下來,看樣子是已經上來。不一會又往窗戶那邊走去,到了窗前,才坐下身。受到驚嚇的柳雁皺了皺眉,恍然,驀地站起身,“怎麼又是你呀。”那人顯然也沒料到這裡會有人,稚嫩女聲一響,也覺心猛跳了一下。回神聽這聲音,才鎮定下來,“蛐蛐姑娘,你是決意要跟我劃分山河了麼?”柳雁噗嗤笑笑,又明朗說道,“下雨了!”少年笑道,“對,下雨了。”“薛洞主要我們去踏青,我不喜雨天,就躲這來了。你呢?”少年本想自己不問她她就沒法問自己,可他明顯想錯了,就算他不說,她也會很熱情地問自己,躺下身悠悠道,“因為無人喜我。”柳雁問道,“誰?是不是因為你太聰明瞭?”她又自問自答,“肯定是,像桉郡主就很討厭我,因為我比她聰明。”少年笑道,“桉郡主是京城出了名的冰雪聰明,皇族貴女,怎會嫉妒你這樣的小丫頭。”“我才不是小丫頭。”柳雁憤憤道,“她就是嫉妒我來著,處處都要同我作對。”少年幽幽嘆了一氣,昨夜突然落雨,他起身賞雨,一夜沒睡好。這會好不容易能名正言順來這,先生也不管可少了他這一人,卻殺出個蛐蛐姑娘,“蛐蛐姑娘,男女有別,我總不能自己睡覺,讓你在一旁看著。你是要待這了麼?那我找別的地方去。”“別,還是我走吧,這裡本來就是你待的地方。”柳雁拍拍身子起來,準備去找其他可暫待的地方。她起身之際,少年倒聽見有什麼東西輕輕掉落的聲音,問道,“你落東西了?”柳雁找了找,這才發現那被她揉成一團的紙落下了,俯身拾起,也順手拍拍灰塵,“這是薛洞主給我的‘不通’二字。”少年好奇道,“難道小班已經考試了?”“沒有,只是我找院士理論,沒贏……”柳雁喪氣道,“然後他寫了兩個大大的‘不通’給我。我要把它裱起來,放在我的小書房裡,等院士哪日痛痛快快給我個‘通’,我再丟掉。”少年詫異,她竟去找薛院士?找他做什麼?單槍匹馬?等會,把這“不通”裱框後掛起來?他啞然笑笑,終於是躺不下去了,坐起身說道,“你就待這吧,我不睡就是。”柳雁也懶得動彈,“剛才你上來,我以為你是鬼。”少年笑笑,“剛才你開口,我也以為是鬼。”柳雁忍不住笑出聲,當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說不去踏青是因為別人不喜他,“你昨天也躲這,也是因為他們不喜歡你麼?”少年慵懶答了一聲。“我想不通。”少年好奇道,“有何想不通?”“想不通為什麼他們討厭你。”柳雁細細說道,“你學識定然不差,敢違抗薛院士的催命鐘聲,膽量也肯定不小。我同你說話,你話裡也不帶刺,脾氣也溫和呀,為什麼他們要討厭你?”少年未答,只是說道,“你若是知道我是誰,你一定也不會這樣搭理我。”柳雁撇嘴,“難不成你是猛獸麼?你倒是說說你是誰。”那暗處的爽朗聲音忽然停住,默然稍許,才又響起,“我叫蘇定。”柳雁在腦中仔細搜尋一番,這名字她沒聽過呀……她能說她沒聽過麼,會不會太傷他的心。不待她苦惱完,蘇定又道,“當朝左相,是我的爹。”柳雁愕然,“蘇、蘇自成是你爹?”是意料之內的驚愕,也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應答,“是。”“嘶~”手裡的紙徹底碎了,若能裱起來,也是工匠的技藝了得。柳雁沒聽過蘇定的名字,可蘇自成是知道的。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蘇定說同窗討厭他,每到書院集會時他便來這。若是她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蘇自成的兒子,定會不屑,轉身便走。這隻因……蘇自成是個奸臣。還是個大奸臣。上至八十老嫗,下至八歲孩童,都知道蘇自成不是好人。甚至在孩童哭鬧不停時,婦人只需嚇唬“左相來了”,便能立即止住哭聲。柳雁不曾見過年獸,卻知道這世上還有個比年獸更讓孩童安靜害怕的人。那就是蘇自成,蘇定的父親,那個大殷國有名的奸相。當年因祁家織造一事,蘇自成罔顧事實,接連上奏,尚且年輕的聖上誤信,下旨將祁家滿門抄斬。可憐祁家一夜之間,八十三口人性命皆丟,朝野震驚。後經查證,祁家於織造一事並無過錯。眾臣以為蘇自成必死無疑,可聖上只扣罰他三年俸祿,以示懲戒,不許朝堂再議。令眾臣好生奇怪,卻不敢多問。三年過後,左相又得寵信。雖政績頗佳,可功勞再大,也不能讓人忘掉白白丟了性命的祁家人。柳雁沒有想到他就是那奸臣的兒子。可她不信昨日還因不下雨露而擔心大旱的人,跟他爹爹一樣,也是奸邪之心!不通(二)說起蘇家,四十年前便有南慕家,北蘇家之說。只是蘇家人丁不興,到了蘇自成一輩,更是少手足。直到蘇自成年過花甲,才終於有了蘇定這一根獨苗,而旁人每每議論,總要說,這是報應,那祁家亡靈在尋債了。說起來蘇定身體從小也確實不好,眼見養不大,驚得蘇夫人吃齋唸佛,日日跪拜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