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荷已閉上了眼,任由他折騰。夜色悠悠,深秋跨冬的最後一輪月牙,天一亮就要落下了。柳家各房已經陸續滅燈,只剩院子廊道懸掛的燈籠還亮著。柳雁在床上翻來覆去好幾回都睡不著,果然人是不能慣著的,這兩個月她都賴在主臥不走。爹爹一回來,她又得一個人睡,能睡得著才怪。喊嬤嬤同自己一塊睡,嚇得嬤嬤關了房門趕緊避開。實在無法入睡,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披上衣服準備去賞月,想想真是無比的附庸風雅,指不定還能得方青先生的誇讚呢。挪了小板凳到窗臺那,因爬過許多回,這次也順當的爬了出去,自個往聚香院的後院走去。秋風寒涼,冷得她隱隱有了那日被困在山洞的陰冷,可越是這樣,就越不願回到那個暖窩中。不等她完全能從那條巷子不帶絲毫畏懼地走過去,那她就要努力克服這些不適。但實在是太冷了,她捲了衣服哆哆嗦嗦地走,“冷死了。”話落,前頭池塘傳來低低窸窣聲,把她嚇了一跳,“人?野獸?”看不見那低矮岸邊,只是隱隱有水光反照,確實是有什麼在那的。柳雁墊了墊腳,稍稍能看見些,先見著個腦袋,側臉在月下看得不太清,但那雷打不動的蕭瑟感,還是莫名地知道了那是誰。她吸了吸冷冷的鼻子,蹦了過去,蹲在高他一處的岸上問道,“褚陽哥哥你這麼晚還不睡嗎?”齊褚陽微微偏頭看了看她,又收回視線,“嗯。”“不困嗎。”“困。”“那為什麼不睡。”“睡不著。”一問一答,半個字都不多說,柳雁只覺乏味。她伸手扣了扣他的肩頭,“褚陽哥哥,我爹爹跟你爹爹是好兄弟是吧?”齊褚陽身體微僵,想起父親,神色已是黯然。清秀的小臉強忍著痛苦,可卻顯得更沉痛。“他們說你爹爹過世三十日了?”齊褚陽忍不住冷盯她,“柳七姑娘可否尊重一下家父?”柳雁抿了抿唇,“你別急呀,我只是覺得很奇怪啊。你爹爹的屍首一直沒找到對吧?”齊褚陽不知這豆大的小姑娘要說什麼,緊緊盯著點了點頭。柳雁又往前挪了挪,說道,“之前我爹爹有個很好的同僚,那同僚墜馬死了,我爹爹那三個月都跟你現在一樣,很難過很難過。可是齊叔叔跟爹爹那樣要好,可現在爹爹他……”她扁了扁嘴,“卻有心思同我娘一起,還不見得很難過。你爹爹的屍首不是沒找到麼,所以我覺得,你爹爹應該沒死,而且這事我爹也知道。”齊褚陽怔神看她,“當真?”柳雁點頭,“這是我猜的。”不過應該不會錯的吧,這一切都十分可疑嘛。冷風襲來,她又打了個冷戰,“我回去啦,要冷死了。”“等等。”齊褚陽終於從那低矮處跳了上來,定定看著她說道,“雖然我不知你說的可對,只是……如果柳伯伯真的知道我爹沒死,可是卻謊稱他沒了,甚至……連朝廷都憑著一面之詞認定他已殉國,我想……這裡面的事,不該我們多嘴。”柳雁眨了眨眼,對啊,她怎麼沒想到這點。要是就這麼跑去跟爹爹邀功,別說誇讚,不被斥責就不錯了吧……額上暗暗冒了虛汗,點了點頭,往他伸指,認真道,“那這個就當做是我倆的秘密吧,拉手指。”齊褚陽覺得這根本一點約束力也沒,而且稚氣得很,他在四歲以後就再不玩這個。柳雁冷得渾身發抖,見他磨蹭,忍不住露了怒意,“我要凍死了。”他無奈伸手,同這小小手指勾在一塊,在九歲這年,和這兇巴巴的小丫頭又做了一回稚氣的約定。☆、總角之年(一)總角之年(一)柳定義昨夜疲倦,又不是在軍營,睡得踏實,這一睡就晚了些。睜眼醒來,下意識往旁邊看去,就見佳人的明眸迅速閉上,微微埋頭進被中,不甚嬌羞。“還疼?”“……嗯。”就算擦了藥膏,動一動腿還是會覺得疼。柳定義很是無奈,“我已經很剋制了。”李墨荷咬了咬唇,把腦袋埋得更低,“……嗯。”估計今日不管說什麼都是這個答覆了,昨夜她跟他說的那一番話頗為強勢,以為性子十分擰,但不過是擰的有度,而且有理的事才能同他擰得起來。“你再躺躺,我先洗漱。”李墨荷真想叫住他,他這一出去,她卻還躺著,不是告知眾人他們昨夜歡愉得令她今日下不來地麼?忍了忍羞赧,還是起來了,將散在床尾的衣服拿到被窩裡慢慢穿。好在柳定義沒撩起蚊帳,她才能從被中出來好好穿上。再看床上,已經被昨夜點點猩紅染髒。心頭頓時又茫然又失落,又似隱隱想通了什麼。她果然還是對往日所憧憬的留有盼想,哪怕在柳家沒受什麼委屈,孩子也都敬她為母親,但於她這年紀的人來說,仍舊是有些不甘。只願今後不再會有出嫁時的那種懊悔和擔心,在柳家有一席地位,好好做這柳家二太太。外頭早候著的下人聽見屋裡的輕微動靜,在門外低聲問道,“二爺,二太太,奴婢們進去伺候了?”“別。”李墨荷急紅了臉,昨晚完事後她們要進來可羞壞了她,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