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嫦娥不願聽他總這樣稱呼女兒,說道,“她叫青青。”陸正禹沒有聽出她特地提這名字的暗喻,又執拗問了一遍,“你是在顧慮她的想法?”謝嫦娥默了默,想來想去,好像如今也沒有什麼後顧之憂了,告訴他真相,才是最好的。否則他心裡的那根刺,是不會消失的。他歡喜自己,卻因為分開太久,所以這種歡喜到了最後,會更強烈地想獨佔。而常宋“的”女兒,卻意味他無法做到,“正禹,若我說青青是你的女兒,你信不信?”陸正禹一頓,良久沉默,終於是笑不出來。握著她的手也僵硬了,“……你不用擔心我會對她不好,她是你生的,我也會將她當做親生女兒來養。會對她好,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所以你不用說這種話來騙我。你說你信我,這件事也請你信我。”到底是不信的,也怪不得他。謝嫦娥心中苦澀,換做是她,嫁了一人那麼多年,卻只和他同床一次,他又怎麼會信。更何況並沒有方法驗明女兒就是他的骨肉,連她這個做母親的,也只能按時間來推算,大致這樣猜,“青青六歲,元宵出生。”陸正禹心底煩亂,不想聽太多常宋女兒的事,只是問道,“她長得像誰?”“像我。”他隨口道,“那就好。”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謝嫦娥更是肯定他芥蒂青青的存在。“阿娥。”陸正禹不再想孩子的事,反正以後他們也會有孩子的,他用不著嫉恨常宋,“我等會就讓媒婆過去吧?”謝嫦娥避開他的眼神,“我想先問問青青。”陸正禹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是比不過那孩子的了,也如好友所說,青青不答應,她也定不會點頭。沒有再為難她,只是重逢的氣氛已然凝滯,少了幾分當年單純,多了幾分陳雜。他送她離開時,臨別之際,才從那複雜情緒中回神,捧了她的臉用力親了一口。一時兩人像情竇初開的少年,面上緋紅,方才的尷尬悄然消失。謝嫦娥眼眸亮亮,柔光漣漪,叮囑道,“吃多些,瘦得不成樣了。”陸正禹笑了笑,“嗯。”只是這一眼,就能讓他情緒高飛,多吃兩碗飯也無妨了。謝嫦娥先出了茶苑,回去路上耳邊的聒噪已聽不見,心底是盼著青青點頭的,可是又拿不定主意,心煩意亂。也不知是怎麼走回家的,從院子進去,忽然有人拉她衣袖,偏頭一瞧,這才展顏,“妙妙。”齊妙笑道,“喊了你三四聲,都沒反應,想得這麼入神,這一路回來可摔跤沒?”謝嫦娥聽她打趣也是笑笑,心裡正沒底,便拉了她的手去涼亭那,將下人都支走。齊妙尋思她是見過陸五哥了,說的也是陸五哥的事,果然,她開口便道,“我方才見過正禹了。”“五哥看起來可好?”“瘦了。”“雖說是接了大商戶的班,坐擁千萬金山,可想必還是吃了不少苦的。”“嗯。”謝嫦娥微有遲疑,“他說要娶我。”齊妙一瞬歡喜,面上藏了神情,只是淺笑,“不是要娶姐姐,是仍要娶姐姐。而且瞧著,姐姐還是喜歡陸五哥的。”謝嫦娥面染胭脂,“嗯。”“陸五哥也喜歡你。”謝嫦娥默了默,才道,“他不喜歡青青,我看得出來。只是他會對青青好,我也知道。所以我在想,到底要怎麼辦。真將我們接過去,他心裡有刺,往後又哪裡會真的高興。”“姐姐。”齊妙輕嘆,“五哥也是個男人,你如今也該明白了,他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手的人,他等了你那麼久,往後陸五哥想必也不會因為姐姐的不嫁而娶別的姑娘,真要再這樣彼此苦下去嗎?”“可是青青……”“為什麼不問問青青?”齊妙問道,“青青那樣聰明,這幾日府裡上下偶有碎言,青青怎麼會聽不見。只是她卻沒有半點難過,可見她對常宋並沒有太深的感情。青青是個懂事的孩子,我們也是做女兒的人,知道只要母親開心,我們也會開心,哪怕是心裡有點小委屈,但那都不是大問題。五哥心裡有疙瘩……有些事情,興許說清楚,說開了才是最好的。”她最後一句是提醒謝嫦娥,如果青青真是陸五哥的女兒,說出青青身世的真相,那陸五哥就不會覺得難過了,對他們來說都好。而且已經到這種地步,姐姐還怕什麼?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謝嫦娥提了,只是陸正禹不信。她此時也沒有想到齊妙提的是這件事,以為是讓她跟青青說清楚,便點頭離開,去找女兒。今日小玉染了點風寒,嬤嬤不許她亂走,將她押在屋裡養病。唯一的夥伴不來了,常青起來後一人拿了書坐在門前柵欄上看,時而看看一旁的池塘,偶爾會看見魚過水草,浮出面來。又往那瞧去時,看見對面廊道上母親過來,小小的臉上微有變化,是旁人難以察覺的歡愉。謝嫦娥遠遠見了她,也露了笑意。繞過池塘,走到她面前,坐下身問道,“青青在看什麼書?”“《問史》,舅舅給我的。”謝嫦娥聽了都忍不住笑笑,“你舅舅那個書呆子,怎麼給你看這麼難的書。以後去書房呀,找你舅母要,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