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師爺已習慣他這麼喊自己了,初次聽的時候還反應不過來,“謝參軍怎麼不去歇著?”“來看看天色,今晚不會下雨。”“那就好,腳都要泡爛了。”慕師爺坐下身,看著遠處已經從山邊升起的朝陽,刺得眼有些疼,“以前年少,總覺得不上戰場的非男兒。如今我卻覺得,世上還是無硝煙得好,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他並非是個很喜歡在家待的人,在太平縣的時候一得空就常和弟兄出去遊山玩水,將家裡的大小事都交給妻子。現在離家久了,甚為掛念家中的老父親和妻兒。唯一可以慶幸的是,那邊未起戰事,還有趙押司和衙門的一眾兄弟照顧。饒是如此,還是掛念。他取出煙桿,往大岩石上敲敲,敲去那殘留菸灰,換上新的,“謝參軍日後有什麼打算?”謝崇華一晚沒睡,急行一夜,很是疲累,聞聲閉上眼,便瞧見妻子的臉。背後又傳來有人穿過叢林走路的聲音。他答道,“日後還遠,眼前所想的是擊退朝廷大軍。祁王也是個可以倚靠的人,還請秦先生多多美言幾句。”慕師爺和他共事多年,也聽見身後那細碎撥弄葉子的聲響,順勢答道,“謝參軍若肯為王爺效力,我也樂意為你美言的。比起永王來,祁王才是明主,謝參軍可要多加考慮。”說了幾句不留痕跡的恭維話,後頭就沒了動靜。兩人相覷一眼,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把戲做足。那人回了臨時搭建的賬內向祁王稟報,祁王便問旁人,“那謝崇華若投靠我,當真可信?”旁人答道,“慕師爺主動請纓試探,從方才的對話來看,他已有心投靠王爺,這人才智過人,想必可以助王爺一臂之力。只是王爺若不放心,暫且留著,一旦發現異心,立刻剷除也並無大礙。”祁王輕點了頭,又低語,“吩咐下去,後日抵達利安,與朝廷大軍交鋒時,一定不要拼盡全力。”他還在打著一個如意算盤,待元初和永王打起來,兩軍疲憊,他再順勢將疲軟的兩軍拿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誰也不會想到,那漁翁,就是他。 硝煙瀰漫硝煙瀰漫雲安渡口的商船都隨陸正禹離開了,只有幾條小船,去不了遠的地方。趙守備乘船從渡口到了最近的一個渡口,便下船轉陸路,前往星州找陸正禹。陸正禹此時正在星州談生意,聽見外頭有故人找自己,還覺奇怪自己在這裡怎會有認識的人,開門一看,竟是趙守備,忙讓他進屋,吩咐下人看好門口,不要讓別人進來。趙守備一路急趕,灰頭土臉,也顧不得狼狽,將利安銘城近日情況與他說了一遍。“終於是要開戰了。”“謝大人怕戰事一起,城中百姓受累,所以讓我來尋徐二爺,將城中老幼婦孺先送到別處。”他不說陸正禹也想到了,自己的妻女還在城內,他哪裡會安心。生意上的事當即交給心腹去做,自己領著商船回去。往河岸去時,趙守備才想起一事,“有件事要賀喜徐二爺。”兵臨城下竟還有喜事,陸正禹問道,“什麼喜事?”趙守備笑道,“徐夫人有喜了。”陸正禹一愣,“我夫人她有了?”“有了。”陸正禹瞬時喜得掌心有汗,又不好在外人面前欣喜若狂,握著拳頭已是歸心似箭,恨不得一眨眼就到了她面前。饒是極力掩藏,趙守備還是看出來了。倒越發不明白,這娶的是二婚頭,還帶個那麼大的女兒。這徐正要什麼沒有,偏是看上那樣的殘花。那徐夫人他也見過,是長得好,但比她長得好看的多得去了。本以為徐正是一時被迷了心竅,但如今看來,分明是上了心的。&&&&&謝嫦娥昨夜又夢見陸正禹了,還夢見兩人兒時的事,那時他總是欺負自己,痞氣得很。後來慢慢長大,她還以為一直以為他討厭自己,誰想年齡越大,就越斯文了,別人欺負她,還要幫她打回去,奇怪得很。再後來情竇初開……夢境美好,那時雖窮,卻是無憂無慮。醒來後發現枕邊無人,伸手摸了摸,觸感微涼,更是失落。城外的鑼鼓轟天炸響,想必卯時已經到了。她緩緩起身,算了算日子,丈夫還要半個月才回來,那時候只怕城裡已經打仗了吧。他在外面也好,至少安全。等她撩開蚊帳,卻發現天色還昏黑著,根本還不到卯時。不等她俯身穿好鞋,便又聽見遠處傳來巨大聲響。這聲音嚇了她一跳,也將駐紮在城外的朝廷大軍從軍營裡震醒。元初連衣服也沒披,赤腳走到外面,往那傳來聲響的方向看去,正擰眉張望。又聽見另一聲巨響,回頭看去,那銘城城池上,幾束光火沖天直上,和那遠方的光火顏色一模一樣。他皺眉一想,臉色驚丨變,喝聲,“速速鳴鼓,迎敵作戰!”此時還是寅時,山邊才露鴉青色,正是人熟睡的時候。一聽號令,還雲裡霧外,直到聽見要迎敵作戰,才急急忙忙起身。天色昏黑又慌張,碰碰撞撞十分凌亂。忽然聞得前面高聲呼和,夾著兵器聲湧來。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後面也傳來同樣如潮水拍岸的巨響。那前後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