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綿綿立刻搖頭,她都這麼大的人了,被看出來哭過還是不好意思。“不是這樣的, 財神爺對我很好, 還買了許多東西給我。他只是跟我說起了十年前, 他來上海的舊事,我們一起懷念了一位故人。”伴隨著她輕聲細語的解釋,邢嬤嬤的臉色越來越差,顯然她已經猜到了他們懷念的那位故人是誰。“那就好,如果六小姐明日有時間, 去一趟佛堂吧,太太想見見你。”邢嬤嬤收斂起臉上的神色,沉聲道。阮綿綿深吸了一口氣, 指尖微顫, 等來等去,終於等到了這一天。“好。”她十分鄭重地點頭。邢嬤嬤通知完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她出門之前看到了放著的大小購物袋, 眼神裡透著幾分複雜。六小姐如今的確長大了, 整個阮家之前劃分的格局,也會被打碎,山雨欲來風滿樓。阮家必定迎來多事之秋,只是希望她的六小姐能給太太出一口氣。第二日一早,阮綿綿就起來了,實際上她的心口有些痛,昨晚又沒睡著。一閉眼就是財神爺不疾不徐的聲音,伴隨著他的訴說,阮綿綿的腦海裡都能勾勒出自己兄長的模樣。甚至她做了一個夢,夢中的她變成了小矮子,邁著兩條小短腿,吸溜著口水到處跑。“哥哥,我要吃糖。”她撲到一個少年的腿上,一把抱住他,軟糯的聲音十分清晰。少年蹲下/身來,笑嘻嘻地看著她:“叫一聲給我聽聽?”“哥哥。”“不對,小綿羊不是這麼叫的。”少年搖頭,晃了晃手中的糖果,完全在逗弄她。“咩!”“叫得好聽點。”“哥哥,咩~”她瞪大了一雙眼睛,特地拖長了尾音,極其認真。最終糖果被送到了她的手裡,少年還輕輕地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哥哥,我要吃糖葫蘆。”她在集市上看見糖葫蘆,立刻指著說了一聲。“老規矩。”“咩~”她順利拿到糖葫蘆,還得到了少年抱在懷裡的福利。“哥哥,我要面具,咩~”這回不用少年說了,小短腿已經非常聰明地自我總結出規矩了。從此她是少年的小綿羊,被他呵護著成長。原本以為模糊不清的記憶,現在一個個出現在夢境之中,只是唯一讓她遺憾的是,少年的臉始終都是模糊的,而且那樣溫柔聰明的少年,始終沒有長大的一天,永遠地停留在十歲那年。“小姐,您醒了嗎?”今天是春杏值夜,她聽見動靜,立刻走了過來。結果當她撩起帳子的時候,才發現阮綿綿是一副淚流滿面的模樣。她被嚇了一跳:“小姐,您怎麼了?”“沒事兒,我想我哥了。”春杏聽到她綿綿軟軟的委屈聲,頓時屏住了呼吸,這六小姐想念大少爺,她也沒法子啊。她的心裡對自家小姐是又疼又委屈,要是大少爺在世,哪裡還會讓小姐如此受委屈,必定是要把她寵到天上去的。“起吧,今日要去佛堂。”阮綿綿拿出錦帕擦了擦眼角,輕吸了一口氣說道。踏雪很快趕了過來,看著她吃完早餐才往佛堂去。邢嬤嬤一早就在等著她了,看見她的時候,眉頭蹙了蹙。“六小姐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要總是憂思太過。”她勸了幾句,語氣停頓了一下才接著道:“太太前些日子聽到八少爺被鞭子抽了,氣得昏過去了,待會兒若是她說什麼惹您不高興了,你不要往心裡去。”阮綿綿腳步一頓,點頭應下了。她走進佛堂的時候,才發現太太跪在蒲團上,不過之前嗆人的檀香已經消失不見了,相反供桌上還擺著幾盤水果,都是佛手的香氣。太太的背影很纖瘦,即使披著風衣也看出來嬌小。阮綿綿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時之間竟然不敢開口喊她,時隔許多年再見,即使是血脈相連的親母女,此刻心中也是極其陌生的感覺。甚至正因為如此親近,竟然生出了幾分恐慌的意味。她害怕太太轉過頭來的時候,會對她惡語相向,阮綿綿能承受住四姨太的惡毒咒罵,卻無法承受住太太的。“娘。”隔了許久,她才開口喚了一聲,尾調都在打著顫。許明茹身體一頓,慢慢地轉過來。歲月極其厚待美人,太太還是和阮綿綿記憶中的那張臉重疊,漂亮而精緻,面色蒼白始終帶著病態,完全就是易碎的精美瓷器。“你來了。”許明茹怔怔地看著她,似乎在確認什麼,隔了許久長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你小時候就是個小胖墩,沒想到長大了卻越來越像你哥哥了。”許明茹主動提起已逝的長子,是非常罕見的事情,要知道當初她大鬧靈堂,阮富差點要以她有瘋病把她關起來,後來還是因為舅舅在場,阮富並不敢。“是啊,六小姐兒時肉呼呼的,老奴還經常跟您說能吃是福呢。”邢嬤嬤主動接過話,顯然想要逗她開心。但是許明茹聽到這句話之後,面色卻一下子猙獰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冷笑道:“要不是邱芳那個賤人,我的綿綿也不至於如此清瘦,都是她的錯!”時至今日,她與大姨太之間的仇恨,只增不減。“前些日子,四姨太罵你了是不是?”許明茹狠喘了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