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劫說完,意識到自己此刻處境尷尬,連忙抬起頭,有些警惕地看著管天任。過了一會兒,似乎認出自己面前跪在地上的人是誰,僵硬的身體才重新放鬆,向下滑著躺到浴缸裡。“——我的頭髮沾到啤酒了。”季劫闔著眼睛,聲音壓得很低,仔細聽的話,裡面竟然隱隱包含著類似依賴的情感,“幫我洗洗頭髮。”管天任怕季劫感冒,本來不想給他洗頭。但聽到季劫要求,腦子裡立刻一片空白,等反應過來,自己的右手已經顫抖著撫摸著季劫柔軟的頭髮,左手摸索著正在擠洗髮露。管天任的動作柔和,季劫很快放鬆下來。他現在非常困,不知不覺又要睡著。直到管天任用流動水為他沖洗頭上的泡沫時,季劫才重新醒來,等管天任完全衝乾淨,就直接從浴缸裡站起身,對於自己赤裸的形象毫不介懷。管天任沒他這麼坦蕩,愣了一下後立刻轉身找浴巾。少年勻稱而強勢的身體使他只能低頭躲避,那讓人窒息的流暢線條、綿延的肌肉紋理,逼得他一點都不敢抬頭,好似瞥一眼就是褻瀆。季劫裹上浴巾,草草擦了一下,套上連身的浴衣,又低下頭,對管天任說:“幫我擦擦。”管天任自然同意,拿著蓬鬆柔軟的毛巾,他一點點給季劫擦拭溼潤的頭髮,連耳朵旁邊細小的水漬也沒放過。季劫眯著眼,一聲不吭,但是給人的感覺明顯和緩了不少。管天任一邊幫他擦一邊試探著詢問:“你晚上吃東西了嗎?胃有沒有不舒服?”季劫想了想,說:“我喝了酒,現在還沒什麼感覺。”這些天季劫都不太愛搭理管天任,此刻突然溫順起來,管天任簡直不敢置信,於是壓低聲音,哄著問:“那你要不要吃些東西?”“……不要。”季劫接過乾淨的毛巾,把臉埋到毛巾裡,重重吐了口氣後,別過臉看著管天任。“……出國的事,準備的怎麼樣了?”管天任一怔,說:“差不多了。如果願意的話,你可以接受考試,不願意的話也沒關係。我看季叔叔幫你——”“行了。”季劫打斷他的話,放下手中的毛巾,然後轉過身,站在管天任面前,看著他。季劫沒說話,一時間房間裡非常安靜。有水滴順著季劫的頭髮落下,管天任看著那裡,感覺全身僵硬,動彈不得。“……我不想跟你吵了。”季劫似乎很疲憊,微微低著頭,額頭快要碰到管天任的了。管天任感覺脖子快斷了,可就是不想低頭,他輕聲說:“好……好、好……”像個小狗腿。季劫聞到管天任身上溫暖的味道,心裡十分難過,說:“我不鬧了。我走。我會走的。”聽到這句話,管天任心中一痛,說不出話來,只能那樣看著季劫。季劫也看著管天任。他覺得管天任眼裡有一些他不懂的東西。於是很想伸手摸摸看。管天任閉上眼睛,拉住季劫的手,問:“……怎麼突然這樣說?”管家三口人都以為,按照季劫戀舊怕生的脾氣,最起碼也要鬧半年。現在才過了幾個月啊?儘管管天任不捨得,也不得不由著季劫鬧。他知道怎麼勸、怎麼哄季劫,但也不能哄,不能勸。這才是最操蛋的事兒。季劫感覺喉嚨有異物,清了清嗓子,沒說話。但是管天任已經知道答案了。季媽媽、季文成、他管天任勸不成的事情。都比不過那人的一句話。有些事情不能懂得太清楚。不然很傷人。管天任握住季劫的手臂。季劫身上的酒氣大多被洗淨,只剩下一點殘留的味道,呼吸間纏繞在溼潤的洗漱間。季劫看著管天任垂下眼,有些溫潤的模樣,慢慢說:“不鬧了。我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管天任心臟痠痛,“所以不鬧了嗎?”“嗯。”管天任摟住季劫的肩膀,說:“那今晚咱倆一起睡吧。別生氣了。”季劫又恢復了以前的模樣,吃飯挑挑揀揀,愛鬧小別扭,不過很好哄。他不再逃課,甚至追著管天任一起在前排聽課。有時候班主任會調侃他:季劫,你不是要出國了嗎?還在這裡幹什麼呀?季劫不說話,有點不高興。管天任趕緊說:季劫是來陪我的。他在抓緊每一分跟管天任在一起的時間,管天任也能感受到。==暴雨之至,勢若雷霆。微微開啟的窗戶露出外面溫熱潮溼的空氣。季文成放下手中的報紙,很平靜地向後看了看。他看到自己的妻子滿眼淚水地看著自己,妻子身後是害怕地攥緊母親衣角的小男孩。季文成笑了,對著旁邊略顯年輕但是冷峻的警察說:“等我一下。”說完季文成彎腰摟住季遠,在他抽泣的哭聲中,溫和地對妻子笑,叮囑道。——照顧好季劫。這個背影如山的男子,最狼狽的模樣,沒被自己最愛的兒子看到。這也是季文成日後覺得無比慶幸的事情。不過季劫還沒走,又有人找上來了。季劫剛看見王思維的時候,實際上不想搭理他丫的。上次被管天任攔著沒揍他已經很給面子了,這會兒季劫看出來王思維是專門到他家門口等自己,可一點都不想讓他進家門。於是季劫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