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葵是徐白母親最喜歡的植物。他們家的貓也算乖巧,從來沒有扯過葉子,最多用爪子撥弄兩下——就像現在這樣。許是因為它很懂事,徐白心生驕傲。她來了興致,蹲下來喊道:“湯圓,過來。”那隻名叫湯圓的貓豎起耳朵,一顛一顛地跑了過來,尾巴在身後高高翹起,一頭扎進徐白的懷裡。徐白抱緊了懷裡的貓,謝平川的聲音卻從頭頂傳來:“這貓被你養得像狗一樣。”“那是因為它喜歡我,”徐白辯駁道,“你這麼叫我,我也會跑過來的。”徐白說得無心,謝平川聽得有意。夕陽餘暉罩上屋頂,夏末的晚風依舊駘蕩。直到徐白走進了家門,謝平川仍然坐在院子裡,院子裡放著兩把椅子,他面對著一個空位,身旁除了花草樹木以外,沒有一星半點的人影。他不該這樣浪費時間,還有很多事要做。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耳邊一直重複著徐白的那句:“那是因為她喜歡我。” 次日是禮拜一,徐白起了個大早。不是因為她忽然變得勤奮,而是因為今天的音樂課上,老師要選出幾個同學,代表本年級參加校慶節目。徐白是備選人員之一,老師給了她一張鋼琴譜,讓她回家練習。然而徐白沒把節目當一回事,直到禮拜一的早上,她才從書包裡扒出了譜子。今天和平常沒什麼不同,徐白和謝平川一路同行——他們經常一起放學,一起回家,算起來也有好幾年了。學校離家不遠,以徐白的速度步行,大概需要二十分鐘。但她今天比往常更慢,她一邊走路,一邊看琴譜。“到了教室再看,”謝平川終於打斷了她,“你不怕摔跤麼?”徐白捧著張開的琴譜道:“我要是跌倒了,你會把我扶起來的。”“這可不一定,”謝平川放緩語氣道,“我不可能總是在你身邊。”謝平川說完這句話,徐白恍然抬起頭,在大街上和他對視。她剛剛打過哈欠,眼中含著幾分水光,好似蘊藉一湖繁星。她的睫毛也很長,濃密捲翹,像彎曲的蝶翼,當然最好看的還是眼睛,黑白分明,瞳仁格外清亮。謝平川卻移開了目光。徐白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我知道的,將來你去上大學,我就要一個人了。但是大學只有四年,一眨眼就過完了,我會等你回來,那時候我也高中畢業了。”她說話的語氣並不在意,腳下卻踢飛了一顆石子。石子在人行道上亂滾,停在了不遠的地方。謝平川的腳步也停了。他站在徐白的身旁,唇邊挑出一個笑:“等我回來,你想做什麼?”徐白沒心沒肺地捲起琴譜,把紙頁捲成了一個筒狀,她用這個筒拍了謝平川的手臂:“當然是請你吃飯,慶祝你大學畢業。”謝平川從她手中拿過琴譜:“那就算了,怎麼能讓你請客。”他重新開啟這一張紙,從頭到尾掃了一遍。抵達學校之後,他把徐白帶去了鋼琴社的活動室,活動室的隔音效果堪稱一絕,不過因為現在不是社團時間,整條走廊上沒有一個人。此時距離八點半的早課,還有大約一個小時。徐白第一次踏足此地,她詫異道:“你為什麼有活動室的鑰匙?”謝平川已經掀開了鋼琴蓋:“因為我是鋼琴社的副社長。”徐白表示不可思議:“我都沒有聽你說過,你什麼時候成了副社長?”謝平川道:“在上一任副社長不想幹了的時候。”他坐在長凳上,坐姿依然端正,側臉倒映在近旁的玻璃窗上,映出一個輪廓清晰的剪影,徐白竟然有點……有點嫉妒那塊玻璃。這並非謝平川第一次教她,事實上徐白能過業餘十級,完全仰仗於謝平川的監督。謝平川和隨遇而安的徐白不同,他是凡事都能盡善盡美的人,如果你不認識這樣的人,你會覺得他不存在;當你認識了這樣的人,你會覺得他不真實。然而徐白和謝平川相識多年,他的光環在她這裡有些退化。徐白斷斷續續彈起了琴,低頭就能看見謝平川的手。沒過多久,她的注意力就從鋼琴譜,轉移到了謝平川的手上——要是能打分的話,她可以給他的手打滿分。謝平川沒有自知之明,他以為徐白是在走神。“你想彈好這首曲子麼?”謝平川問。“想啊,”徐白說完這兩個字,很快又反悔道,“但也不是特別想。”謝平川鼓勵道:“你不盡全力,至少要努力。”他沒問這是什麼曲子,也沒問她為什麼要學。上課前的這一個小時,他們一直待在活動室,等他們再出來的時候,徐白已經小有所成了。她收拾好了書包,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歡天喜地和謝平川告別。或許是因為基礎紮實,臨時抱佛腳才能管用,當天上午的音樂課上,徐白成功地脫穎而出。她在音樂教室彈完幾個小節,老師就帶頭給她鼓了掌:“不錯不錯,這個水平可以了。”階梯教室寬敞而明亮,穿著套裙的音樂老師就站在教室的前方。徐白的位置離她很近,能看見她手裡的名單表,表中包含了參加合奏的同學名單,除了彈鋼琴的徐白以外,還有小提琴、薩克斯、以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