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鳳凰王族人丁凋零,九重宮闕總有些空空蕩蕩,寧瑟從沒想過自己還有個姑姑,也曾興致勃勃追問過湘靈的事蹟,但她所認識的老鳳凰們,大多選擇避而不談,而天界的其他神仙,甚至不知道湘靈的名號。再往後,湘靈墮入魔道,她的名字被劃出鳳凰族,再也不屬於天外天。奕和仙帝偶爾想起她,心頭只有家門不幸四個字。寧瑟並不知道湘靈的來意,更不知道她為何在此地圍追堵截,這裡距離天兵大營足有十幾裡地,倘若當真一言不合打起來,寧瑟確信自己不是湘靈的對手,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搬來救兵。赤焰烈火連成結界,擋住了四面八方的去路,灼熱的熾光燦爛耀眼,照得積雪成片消融。“有話可以好好說,其實用不著架結界。”寧瑟提劍站在原地,眸中倒映著火色天光,她似乎並沒有交戰的打算,任憑湘靈的目光在她身上游移,“如果找我沒事,容我先走一步。”檀木扇柄微傾,在這樣天寒地凍的山頂,湘靈尚有閒情逸致搖扇子,她將寧瑟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終凝眸鎖定她額間的鳳尾印記,“第一次見姑姑,你就這麼冷淡,到底是向誰學的呢……鳳凰宮的人都是怎麼說我的?離經叛道,還是不知好歹?”寧瑟今日出門沒有戴易容面。具,她心中有幾分說不出的後悔,也許扮成糙漢的模樣,就不會被湘靈追蹤發現。“在天外天鳳凰宮,提起你的人不多,我曾經問過老一輩的鳳凰……”寧瑟的話說到這裡,手下陡然捏出一個法訣,劍光異彩極快晃過,破開猛火圍成的結界,她的身形倏爾一閃,快如移形換影般驀地消失在湘靈的眼前。烈焰火光在天邊延伸,轉眼染紅了半個蒼穹,湘靈緩慢闔上雙眼,揮袖援引鳳族威壓,近處的雪山竟然逐一崩塌。剛好截斷了寧瑟想去的路。湘靈挑唇而笑,微眯著眼遙望寧瑟,忽而又說:“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可惜沒有百鳥朝鳳,也沒有天宮樂師的祝禱長歌。”言罷她又伸手指向自己的額頭,尖利的指甲微微嵌入幾分,刮出一道不輕不重的血痕,“在你沒有出生之前,這裡也有一道鳳尾印記,不過你出生之後,就搶走了我的風頭。”天外火勢愈演愈烈,她悠然上前一步,雙眼緊盯著寧瑟,語調婉轉溫和道:“可你生得這般貌美,那鳳尾印記倒是和你更配,你若是有心來魔城侍奉姑姑,姑姑必定不會虧待你。”寧瑟袖中的山雀忽然伸出腦袋來,不明就裡地啼叫了一聲。這叫聲彷彿一舉激怒了湘靈。她微擰雙眉,眸底浮出厲色,掌心頓時凝聚黑光,話中笑怒參半道:“我是在和誰說話,怎麼一隻小小的山雀也敢插嘴?”寧瑟飛快閃身,一把將山雀塞回袖子裡,耳畔疾風颯颯作響,她邊跑邊想這個姑姑腦子好像不太正常,但好像正常的神仙也不會墮入魔道,更不會慫恿自己的侄女入住魔城。遮天席地的烈火朝她湧來,浪濤兇猛遠勝天寒江水。火中光影交錯激越,彷彿蘊含魔道混沌乾坤,寧瑟沒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一個勁地往前跑。一刻鐘之後,寧瑟終於明白,湘靈從未打算對她動手,從始至終,她都是在引寧瑟去一個地方。一座新建的魔城。城牆尚未修繕完畢,護城河引來了天寒江水,河畔立著若干人影,清一色的魔族長袍,看得人心頭髮憷。寧瑟覺得,她可能進入了一個死局。近一個月以來,她沒有一晚上休息得好,今天趕早出門,似乎還帶著低燒,或許是出於這些原因,她覺得當下的自己不僅愚蠢而且無能,從遇到湘靈開始,就沒有想出辦法一舉脫困。“說來你可能不相信。”湘靈手執扇柄搖了搖,緩慢站到寧瑟身後,她說話的語氣十分和緩,倒真像一個疼愛侄女的姑姑,“你到底是我的親侄女,也是我們鳳凰族的小公主,你不願意隨我去魔城,我也不忍心親手殺了你,只好找人代勞。”城牆外寒風獵獵,河邊排列著整齊的石磚,寧瑟攥緊的手指鬆開幾分,心知此時孤立無援,早已算是進退維谷,她並不指望有誰能來救她,也不覺得誰應該來救她。似乎落得這般境地,都是因她掉以輕心。寧瑟一拍雙手,纖白的十指交握,掌心漸漸凝出法訣,又被她藏於袖中, “剛剛沒有考慮清楚,所以才會一聲不吭,不過現在重新回想……”寧瑟的話尚未說完,湘靈便揚聲問道:“乖侄女,你這是同意了?”護城河的隔岸有人朗聲大笑,近旁的魔族眾人紛紛行禮下跪,強悍的魔氣撲面襲來,刺得寧瑟低頭接連咳嗽。待她咳完以後,才發現那人朝這裡走了過來。寧瑟心下驚懼,烏黑的瞳眸倏然一縮,只覺得心底一片寒涼。那位魔氣極其罡烈的人,正是蠻荒魔族的大首領。早在幾萬年前,這位大首領就被天界懸賞通緝,寧瑟小時候曾在通緝錄中見過他的畫像,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竟然有機會同這個魔頭面對面。這位魔頭身量瘦削高挺,五官輪廓深邃,雙眼銳利如鷹隼,臉色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