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遠看著她,答覆兩個字:“死了。”周茜萍有些尷尬。陸明遠有一個突出的特長——他擅長把天聊死。並且有很多種聊死的方式。周茜萍不甘氣餒,挖掘話題:“它叫什麼名字啊,怎麼死的,埋在哪兒了?那年我們放春假,我和爸爸去鄉下找你玩,你一點都不記得了嗎……”今天找陸明遠回憶過去的人共計兩個,他有點煩。他勉強維持了禮貌:“那匹馬沒有名字,老死的,埋在墓地裡。”歸功於周茜萍的一系列暗示,陸明遠想起來當年從馬背上扒下了一個小姑娘。他早已記不清她的容貌,短短几天的相處,微不足道,無跡可尋。於是他對待她,如同初見一位陌生人。周茜萍倒是熱情,做出吃驚的模樣:“老死了啊?馬的壽命有三十年呢,它當年那麼強壯,揹著我,不停地跑,我差點就嚇死了。”陸明遠抬手,指尖落在一幅畫上。畫的是一位行將就木,鶴髮雞皮的老人。他再一次終止話題:“你現在也挺年輕,再過幾十年,就是這樣。馬的壽命比人更短,沒什麼好驚訝的。”倘若他能有一星半點的捧場和配合也好,但他沒有。周茜萍繃不住臉上的笑,無可奈何道:“你和那個蘇小姐在一起的時候,你們都聊些什麼?”陸明遠離開此處,雙手插在衣服口袋裡,走向了附近的門廳。他疑惑蘇喬去了哪兒,又聽出周茜萍話中設下的陷阱,竟然開始瞎扯:“聊股票經濟證券投資,企業和集團的監管模式,歐洲央行該不該上漲利息……你要是有興趣深入瞭解,可以去找你們公司的人。”周茜萍滿心以為他會回答一個藝術類的答案。她便能找到共同點,進一步琢磨他的喜好。但是陸明遠不按套路出牌,他總是讓人接不了話。挽救局面的人,是突然出現的蘇喬。她從樓梯上走下來,端著一個咖啡杯。視線和陸明遠交匯,她就笑道:“你把手機忘在臥室了,剛剛林浩給你打電話,我幫你接了。”“前兩天,我把手機號給了他,”陸明遠面對樓梯,並不避諱周茜萍,直接問道,“他找我有什麼事?”並不是重要的事。顧寧誠的秘書找到了陸明遠的聯絡方式。但他家中沒人,郵件不回——那位秘書就輾轉到了林浩那裡,反覆詢問他,知不知道陸明遠身在何方。秘書留給林浩的資訊少得可憐。林浩轉告蘇喬,有個姓顧的年輕男人,想和陸明遠見面,條件隨便開,目的嘛,尚不明確。“我也不知道他要幹啥,”林浩在電話裡說,“我就是有點擔心陸明遠。”他在自己家裡攏了攏衣襟,含蓄地暗示:“陸明遠會畫畫又長得帥,小心被哪個老闆盯上。我看那個姓顧的就蠻有嫌疑,他的秘書一天十通電話找我,根本不管時差,吵得人睡不了覺……”蘇喬取笑道:“也許他有正事呢?他只說姓顧,沒告訴你全名嗎?”林浩坦白:“沒啊,但是呢,他給陸明遠的經紀公司付了一筆錢。江修齊問我要陸明遠的手機號,我尋思著,還不如跟陸明遠直說。”蘇喬向他保證,會把這些訊息,轉述到陸明遠耳邊。在此之前,林浩知道蘇喬回國了,陸明遠去度假了。但他不太懂,為什麼他們兩個人又混到了一起——很有可能是好上了,他合情合理地猜想著。作為陸明遠親自認可的女朋友,蘇喬沒有食言。她貼在他的耳側,如實道:“國內有個人找你,他姓顧,很有錢,收買了你的經紀公司,想要見你一面。”蘇喬嗓音低淺,周茜萍想偷聽,可她聽不清楚。她識趣地離開了。途經走廊時,正好撞上陸沉。陸沉披著一件薄外套,帶著兩名便裝保鏢,穿過了弧形門廊。“陸叔叔……”周茜萍叫了他一聲。陸沉笑了笑,回頭看她,見她眼圈泛紅,像只委屈的小兔子,他耐心安慰了一句:“別哭,叔叔教你一個道理,不到最後關頭,不要掉眼淚。”周茜萍不再多言,彷彿聽了進去。離她不遠的樓梯口,蘇喬的目光意味深長。她覺得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拉住陸明遠的袖子,把他帶回了臥室。剛一進門,陸明遠就問:“你認識那個姓顧的?”蘇喬腳步一頓。她坐在床上,一五一十地闡述:“他全名顧寧誠,是我堂姐的未婚夫。他沒訂婚之前,在人事部做經理,幫了我一點忙……”蘇喬一邊說話,一邊彎腰,將淺黑色的絲襪緩慢向下卷。襪子被勾破了一點,不能要了。雪白的腿一寸一寸露出來,無論何時,觀感都是緊緻而修長。很快,蘇喬就為自己的漫不經心付出了代價。陸明遠把她推倒在床上,接著問道:“他無緣無故幫你麼?我怎麼記得,你跟我說過,你在公司裡孤立無援,蘇展處處跟你作對,連你爺爺都不願意出面。”蘇喬眨了眨眼睛,好一會兒才回答:“你記得好清楚啊。”作為獎賞,她仰頭,親了他的下巴。“你放心,我和他沒關係,”蘇喬道,“他之所以幫我,是因為我也能幫他。僅此而已。” 蘇喬並不希望自己四面樹敵。但自從她進入集團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