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怎麼可能……?銀狐……對他?心跳加速,夜不成眠,這是臥江子第一次出現這種情形,他雖非沾枕即眠的人,失眠卻也是頭一遭。揭被而起,臥江子撫住胸口,坐在塌沿。他觸碰自己的額頭跟脈搏……奇怪,沒有發燒、更沒有生病。他的身體自己最清楚,一整天也沒有吃過任何可疑的東西,那……現在的他是怎麼了?心情悸動,是百年來不曾有的。浮躁,更是從不曾經歷的心情。早上他匆匆逃開了銀狐,說要自己好好想想。那個人並沒有挽留他,只是用專注得跡近可怕的眼神目送他走。銀狐的眼神以前是如此嗎?那樣燃燒著耀眼金火的眸子裡,是不容錯辨的執著情感。若以前就是如此,他怎麼可能沒有察覺?或是……銀狐只是在開他玩笑?臥江子隨即無力地否決掉這個想法。銀狐從來都是不苟言笑的,更別提這樣荒謬到了極點的玩笑,銀狐不是這般無聊的人。那樣的神情跟語調……也不可能是裝的。一直走到天黑,臥江子才在一間客棧落腳,明明身體疲累異常,上了塌卻輾轉難眠。夜越來越深,他的思緒也越來越紊亂,百年來相處的一幕幕都如潮水紛湧。夜涼如水,他卻心亂如麻。終於,嘆了口氣,披上外衣,他緩緩步踏至天井。『你睡不著嗎?』突然響起的心識傳音,令臥江子冷不防嚇了一跳。那再熟悉不過的嗓音,此刻卻令人莫名心虛。「……啊。」『嚇到你了?』跟以往常會出現的冷諷不同,這次的聲音充滿關懷。但……真的不同嗎?還是他過往完全沒有發現……?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問。強振起精神,臥江子手更拉緊了外衣,努力讓語聲如常:「銀狐,你也這麼晚還沒睡嗎?」抬頭仰望天上皎潔明月,勾起了回憶。「記得以前在天外南海時,你每過亥時必定入寢,連中秋佳節特意約你賞月,時間一到,你都照樣往草地一躺,也不管山裡夜寒露重,一闔眼就能馬上睡著……」『整個晚上,你都在想著我的事嗎?』「……!」這麼平舖直述的一個問題,卻令臥江子回答不出。『你現在在做什麼?』幸好銀狐並無意為難他。「我、在賞月……」幽幽的黑眼,望著暗雲浮動。一大片的烏雲緩緩遮住了那過度聖潔而不可親的月光,只是再平凡不過的夜景,卻讓無塵的心,輕輕顫動了。彷佛眼前景色跟什麼急欲閃躲的心念起了共鳴。『獨自賞月,你有心事?』那人又問。「沒有、純粹睡不著而已。」過快的否認顯得有些沉不住氣,臥江子很快換了個話題:「你還記得嗎?上次飲酒時也是剛好月圓,就是那天我們撿到了那隻看起來像石頭般動也不動的烏龜,我帶回傲刀城,結果只要把牠放在案上,都可以當紙鎮用,一整個下午不會移動半步……」『你怎麼了?臥江子。』輕輕打斷他。「什麼怎麼了?」那「臥江子」三個字低啞而充滿魅惑,彷如銀狐就靠在他耳邊呢喃輕語,令臥江子幾乎忍不住欲摀住自己雙耳。銀狐以前的聲音是如此嗎?這般……阻礙他呼吸……甩開那奇怪的感覺,臥江子忙接道:「那隻可以當紙鎮的烏龜,喚做小銀,牠第一隻破殼而出的孩子,喚做銀一;第二隻就叫做銀二……」『你閃爍其詞,是欲遮掩什麼?』沉穩的聲音篤定又穿透人心:『你自己沒發現嗎?每次欲掩蓋什麼,你就會開始多言,不著重點。你有什麼事是無法讓我知道的麼?』臥江子又回答不出了。『回答不出。是因為你也在想我,對嗎?』「……!」循序漸進的語言陷阱,令臥江子心頭一緊!卻還分神的想起,銀狐用了個「也」字……是什麼意思?簡單的事實就擺在眼前,卻令素來機智的臥江子無法理解。那人卻似能猜透他心思般,低聲道:『沒錯,我也在想你,所以睡不著。』『你是想找人陪你喝酒、比試?』臥江子極快的反應:『苦境這裡的高手如雲,還有個王隱不是嗎?」『臥江子你是聰明人,別跟我裝傻。』「這、我……是真的不知……」鎮定的人首次亂了分寸,心跳如擂,只想避開眼前的問題。『我想見你。』強勢的人卻不容他逃。『現在,馬上!我想要見你。』如同情人般熾熱的言語,壓抑著激烈情緒的口吻,一步步的逼近,咄咄逼人,令臥江子緊閉上了眼,幾乎像是無法面對般,別開臉去。口若懸河的人再度被逼得說不出話來,心頭像被狠狠揪住。兩人之間的關係像是整個倒轉了過來,從容自在的,變成了那個人。「不行……」這樣無措又緊張的心情,實在是太過陌生。光是對話,就令臥江子招架不住,節節敗退。人也不禁後退。「夜深了,我、也該回屋休息了,改日再──」最後的話嘎止在身後的碰撞,一雙強勢的手臂摟住臥江子腰身,熟悉的氣息傳入鼻端的剎那,臥江子後腦竄過一陣麻意。『「我說過了,我要見你。就是現在!」』跟心識傳音同步的、是不容置疑的低冷嗓音,真實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