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七夕,牛郎織女天上鵲橋相會,而在人間的溫柔之鄉,風光也彰顯得更格外柔媚。秦淮的水碧陰陰的,象是無數脂粉所凝。水闊天空或是紙醉金迷,全憑一念之間。因為臨近這河水,無論金陵的青樓中人還是尋芳客,都愛乘坐畫舫,在水波之上招搖飄拂吟詩作賦,一派附庸風雅。而到了今夜,河面上的船隻自然是特別稠密,交錯縱橫,競豔逐彩。青釉杯盞內,橘紅光澤的那一泓醽醁,名為“玉髓”。用酴米、酸漿、甜糜、一次又一次浸泡、壓榨、發酵、澄清、蒸煮,要歷經多少次水與火的纏綿,才得以將那最卑微的秫米,變作人人讚不絕口的美酒佳釀。最難能可貴的,這種美酒的色澤,帶有那麼一點點血光的氣味,真是別有風情。木蘭舟上,雕欄流蘇,兩人對酌,相對亦忘言……慕少艾殷勤勸杯,而那一向只飲苦茶的刀客居然來者不拒,破天荒地喝起酒來。而且他只是悶頭喝酒,不問藥師今日之約的目的何在,甚至不正眼看他,安靜得十分詭異。本來就特意將船隻停泊在了比較安靜偏僻的遠水外,羽人非獍的不發一言,更是讓人覺得四周一片死寂般……慕少艾老覺得脊背有點涼涼的,心想再這樣下去,自己被委託之事沒辦成,而泊仔為答謝而饋贈的這壇“玉髓”怕是要被糟蹋成豬狗不如。“羽仔……”他試探地叫了一聲。“恩?”“你……別喝了。”當時勸他喝酒只是想活絡下氣氛順便把話題帶出來,哪知道他喝得老神在在面無表情,自個一杯接一杯地倒就象灌農夫山泉……慕少艾看著都心疼。“哦。”慕少艾驀然覺得對方這一串單音節的應承越發詭異。他藉著曖昧的照明細細觀察男人的面色與表情——他的氣色看起來和平時並無差別,只是眼睫顫動的頻率要比平日裡高上許多。微閃微閃地晃得慕少艾目瞪口呆,不知道他現在瞳孔裡是精銳還是渙散。“羽仔。”“恩?”“我……叫你羽仔,你不生氣?”“隨便你。”羽人非獍無所謂的音調里居然有一絲半天下不了地的懸浮。慕少艾努力地維持臉上的肌肉線條不走形,免得它們象朵花兒似的徐徐盛開:想當年,他與朱痕染跡就羽人非獍不喜飲酒一事作出過許許多多哀怨斷腸,催人淚下的猜測與假設,想他是怕酒入愁腸愁更愁……哪知道,整個事實壓根就沒他們所想象的那麼香豔——羽大俠只是那種很容易被酒放倒的型別而已!簡言之,羽人非獍現在已經是半醉不醒了。慕少艾心想這回連老天都幫我,羽人非獍“插翅難飛”四個字用你身上正是珠聯壁合般完美了!為防萬一,多灌一些總是有備無患。慕少艾當即在臉上堆起一抹如月色般皎潔的笑顏,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拈著玉杯佳釀,幾乎是快送到羽人非獍唇邊了。“晚涼天靜月華開,想得玉樓瑤殿影,空照秦淮……”聲音溫婉低迴,不經意間居然有一種李氏的多愁善感,飄然乘風般娓娓道來,真可讓人不知今夕是何夕。羽人非獍喝酒並不上臉,甚至面上的血色還較平時蒼白。只是他一向內斂深沉的黑眸有些霧霧濛濛的,看來的確是差不多了。慕少艾作賊心虛似的地稍稍湊近他。“羽仔,藥師我有一事想拜託你。”“說。”“想麻煩你幫我去尋一株十分人品的草藥……”“好。”“……是不是我現在說什麼你都會答應我?”“是。”“那麼,關於西風小姐一事——”“不可能。”藥師頓覺有什麼東西從天而降,直中他的腦門。“喂!六翼的……你玩我啊?”面對慕少艾妄圖趁人之危還一副咄咄逼人的氣勢,羽人非獍低眉順眼地仍半耷拉著腦袋,一屢黑髮垂落下來,遮住了大半個表情。“西風是很好。”他的聲音還是象無根的浮萍,飄逸得那個過分:“只不過,我已經另有喜歡的人了。”聞此言的慕少艾立馬就把靜盼佳音的泊寒坡甩到了九宵雲外任其自生自滅,就差沒在印堂上貼一張“我愛八卦”的黃符,十分狼子野心地一把擰住羽人非獍的手腕:“哎呀……哎呀呀!原來好友早就心有所愛,快告訴我,是哪家的閨秀?擇個黃道吉日備齊媒聘藥師我當仁不讓給你上門提親去!”羽人非獍抬眼看了看自己胳膊上藥師的那隻手:“不是那些庸脂俗粉。”“啊?難道是仙女……羽仔你不是在說醉話吧?”猶為不平的是哪裡的絕色美女羽仔居然連介紹給自己認識的意思都沒有……真假仙。“她在武林中,擁有十分德高望重的地位,可謂骨灰級人物一名。”“呼呼,就是她年齡比你大,明白。”“雖然她看起來十分隨性灑脫,對誰都和和氣氣,實際上卻是十分極端的精神潔癖論者——不重物質,不做失去理智的事,對於感情尤其是愛情萬分薄涼。她難追到我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接近他,再花二十年的時間和他成為無話不談的知己,再花三十年的時間去博取好感,再花……”“等等等等——”慕少艾頭暈眼花連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