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籠煙翠,秋山染流霞。無處不飛花。目光流轉處,一瞬間的安詳與愛憐。在傳說裡,人們總喜歡加上美滿的結局。光線的影子緩緩地移動,在兩人難得和睦的氣氛裡,慕少艾微微轉動的眼眸頗有幾分高貴的神采,令人眩目。面前是,一馬平川的遼闊大地。咳,羽仔,真好對付啊……第十二卷對於秦淮河,慕少艾總有種剪不斷理還亂,難以釋懷與形容的情感。就象一個熱乎乎的番薯,捧著嫌燙手,丟下卻又捨不得。十丈軟紅,醉生夢死。他很清楚並很認同男人們來這種風月場所,做或想做的無非都是那些事……他只是很鬱悶為什麼每次自己來這裡都必須這麼應景。悠悠順流而下,閱盡兩岸花。天色未暗,霞光萬丈絢爛如火,照得河水泛起一種煙行媚視般的膩色。河畔飛簷朱欄,琉璃燈火,在暮靄的掩映之中顯得還算端莊嫻靜;可是一到夜幕降臨,河裡河外吹拉彈唱徹夜笙歌,就讓性格孤僻的某人難以忍受了。羽人非獍第三次想出聲催慕少艾趁早打道回府,可是姓慕的一張嘴猶如飛流直下滔滔不絕,從天南扯到地北口沫橫飛不知所云,完全不打算給他開口的機會。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愁雲慘霧盡散,有種重見天日花好月圓的爽心;更難得兩個人都處於絕對清醒的正常狀態,便是兩情相悅風月無邊。大病初癒,膚色有種光致的白,柔韌的肢體,更是瘦得極有風骨。慕少艾一反常態,於床第之間顯得格外柔順可愛,曲意承歡並有討好之嫌。這種別有居心固然惹人生疑,但大凡男人,吃軟不吃硬,甘願牡丹花下死的有,而自恃藝高膽大不怕死的也有——羽人非獍乾脆放棄發言權,專心聽慕少艾喋喋不休,靜觀其變的同時也不免欽佩慕藥師對嘮嗑這種事的執著以及順便感嘆下何謂白玉有瑕。很有閒情地將慕少艾的銀髮一縷縷理順,然後一寸寸地讓它們在枕蓆上鋪展成扇型。發若千尋,散開後就更顯得長,流泉般幾乎鋪滿整副臥榻,令人動容;柔潤的光澤,在這夕照如血的逢魔時刻,淹沒了一對情人。“羽仔……”慕少艾不客氣地轉過身,瞬間就將男人的雅興與成果破壞殆盡。羽人非獍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海闊天空般繞了這麼大一圈,終於要切入主題了麼?“你能不能,去幫我買點東西?”趁著他心情很不錯的樣子,慕少艾旁敲側擊惟恐打草驚蛇。羽人非獍知道慕少艾在設法支開他,心中一動,卻也並不吃驚或是不滿——這人什麼事不都熬過來了,沒必要現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替慕少艾把衣服一件件穿好,很有耐心地將袖口的褶皺整平,斜襟盤扣,衣帛上彷彿薰著淡淡的香。手指穿梭在其發中的動作極輕柔,一層層地替他綰起銀髮,黃玉古拙,就象藤葛多情地挽住一灣薄薄的流水。慕少艾安靜的時候,給人的感覺也極安心,好象是可以隨意擺佈玩賞的漂亮人偶或是青花美瓷……更重要的是,不必擔心他會撒腿跑掉,然後從遠方傳來一些雞飛狗跳的訊息。將蘭舟繫於岸邊,放任慕藥師一個人在船上曬太陽……不,曬夕陽。羽人非獍很瀟灑地拍拍手上路,頭也不回,轉眼就沒影了。暮色漸濃,落日的江岸,如晚妝的女子薄施粉黛,輕染酡紅的雙頰,妝容由清麗轉為嫵媚,漸見魅惑。漆得光亮的艙門,飾以湘妃竹簾,極其雅潔。慕少艾靠在艙門邊,手上沒有拿著水煙筒,就百無聊賴地將手指浸入河中,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攪碎一池春水,真正閒得發黴。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慕少艾籲出一口氣,閉目養神。這些時日連骨頭都被養軟了,動不動就只想睡覺。他似乎很明白這種被太多人圍著轉的美好時光是無法長久的,或者說他不習慣。他是一個醫生,照顧人幾乎就是他的職業。但他很明白大家的心情,因此也格外珍惜這些閒散的福音。歧黃之術,本為懸壺濟世,這並不僅僅是一種職業道德。道德只是一種行為準則,但是能得到世人公認的行為準則,絕對不應該那麼狹隘。更何況,道德亦並非是最高的準則。因此,在慕少艾的心中,善惡是非他自有斟酌,並不只依附於世間那些大義凜然的說辭。舟身有了極細微的一絲晃盪,象是有所感應般,慕少艾緩緩睜開眼睛。那個玄衣的身影立於船首,眼眸深沉而面色陰冷。輕虹般恍若隔世的夢,夕暮在天邊突然鮮烈得象燒起來一樣。醒惡者沒想到慕少艾居然還敢主動約見自己。他臉上的黥印仍在。彎彎折折的一段弧,綽約動人。一江碧水映在眼中,都凝固成冰,折射出令人眩目的光暈;眉宇之間的柔和卻隱隱帶有風流之姿,從他身畔吹來的風都繚繞著一種曖昧的芳香。白皙纖長的手指,骨的稜角是非,面板上好象敷著一層薄薄的水漬,緩緩渲開。他也沒想象中正派。南宮朝思暮想的那些,他就這麼輕易地給了其他的男人,真慷慨。象是經歷了許多繁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