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將剛才過來的那些隱身蟲子殺死,士兵們看到死去的皇帝的衝擊力似乎消退了一些。
——他們現在的拼搏並不是為了某一個人,而只是為了守護身後的所有民眾。
往常在某種重大場合才能仰望的身體此刻被丟在蟲堆裡面踐踏,他們還是忍不住目露悲哀。
但……他們也都看清楚。
皇帝身上已經發生了某種奇異的變化,並不能夠算作人類了。
他們的皇帝陛下竟然被如此羞辱,悲哀褪去,忍不住又泛上燒心的怒火。
殺!殺光這些貪婪不安分的臭蟲。
殺光這些想要搶佔他們家園,吞吃他們親人伴侶的臭蟲。
多少年了,蟲子總是殺不盡,滅不完,每次用無數人的生命能夠換取幾年的安生,這些特別能生的蟲子就又會捲土重來。
心神俱疲。
沒人不想將它們殺光,死死按在這廣袤無垠的宇宙中。
黑暗代替泥土,成為埋葬它們的魂歸處。
時間越來越久。
夏眠才知道原來戰爭是這麼一件枯燥的事情。
一開始或許會血液上湧,咬緊牙關,聚精會神。
但是到了後面,隨著抬手、落下、收割生命,這一連貫的動作做了成千上百次,從手臂痠軟的抬不起來,到適應之後繼續抬手,落下。
情緒變得枯燥,像是擠幹了水分的海綿。
除了堅持和麻木,幾乎沒有什麼別的感覺,像是和外界隔了一層厚厚的隔膜,將敵人的,同伴的聲音都隔離出去。
只有汗水和敵人的鮮血的感觸如此清晰。
剛開始同伴的倒下還會激起情緒,時間久了也漸漸變得麻木。
繞過同伴的屍體繼續向前。
結束……
什麼時候可以結束——
這是夏眠第一次上戰場,和他之前在城內殺蟲子時完全不同,之前雖說也是緊趕慢趕,但是轉換地點的中途可以略微休憩喘息。
但真正的戰爭不行,肌肉隨時都是緊繃著,不能有一刻喘息之機。
時間越來越久,久到夏眠浩瀚的精神海竟然也有些想要乾涸的跡象。
……
不知又過了多久。
夏眠再抬頭的時候,視覺感覺猛然敞亮,蟲族……已經少了許多許多。
現在看起來竟然顯得有些稀稀落落了。
他的視線往周圍掃視,陸燼似乎一直在他周圍,察覺到他抬頭,身體立刻向他靠攏,兩人後背相貼,夏眠感到一種溼熱。
陸燼的身體不太容易出汗,夏眠知道的幾次都是陸燼情緒波動比較大的時候。
但在此刻,汗水也幾乎浸透了衣衫。
也對,只要還保留著人類的思維和情感,面對這種場面,不可能還保留著無動於衷。
陸燼也是人。
除去改造的那些機械部位,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也會受傷、疼痛、疲憊。
“累嗎?”身後傳來低啞的問詢聲,夏眠感覺到相貼的後背隨著說話顫動了下。
夏眠沒嘴硬,“累。”
在場的人類,沒有人會不累。
“但還可以堅持。”夏眠說。
除了死亡的那些沒有辦法繼續,也沒人不堅持。
身後的觸感短暫的離開,又貼回來——是陸燼用巨大龍化的爪子捅進了蟲子的眼眶。
夏眠側目,視覺裡出現了一半帶著血液的森冷利爪。
他將有些枯竭的精神海調動,梳理了一下陸燼的精神海。
伊甸園現在收回,沒有民眾登入,產生的精神暴動較少,陸燼的狀態還算不上糟糕。
“不用給我,”他的後背被緊緊貼著,陸燼在紛亂的鱗片和血液飛舞中側目,幾乎稱得上貪婪的看了看夏眠的臉。
“留給你自己。”溫熱的吐息拂過側臉,陸燼說。
夏眠抿唇,將自己的精神觸絲收回。
“快了吧。”他輕聲問,連說話都要節省力氣。
“快了。”陸燼的話音落下,他們的目光同時轉向不遠處狂亂廝殺的一隻蟲子。
“有蟲子,藏不住了。”
那是一個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的蟲,大小普通,顏色普通,只周圍緊緊簇擁著它的蟲看起來有點異樣。
之前他們都沒有特意注意到,因為真的泯然於蟲海。
但現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