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姻上仙抬眸看著他,一副“我要聽我要聽你快告訴我”的樣子。修明神君俯身吻了她的臉頰,而後似乎在斟酌如何開口,最後他這樣問道:“珞珞,還記得你的母親嗎?”珞姻上仙想到很久很久之前,有一片浮萍映霞色的碧綠荷塘,有一棟斷了房梁的殘破小屋,還想到那時睡在院中的兩隻狼狗,養在後院活潑好動的小鹿。還有每日總是言笑晏晏的絕色美人,在那陽光燦爛的院中支起竹架翻曬破舊的床單,轉過臉對她含笑溫聲道:“了了,過來給孃親抱抱。”了了映著晨光顛顛地跑過去,被孃親抱了起來。她的孃親笑聲清脆若隨風搖曳的環佩銀鈴,粗布衣裳沾著醉人肺腑的清香,抱著她轉了一個圈。即便修明神君只問了這麼一句話。珞姻上仙卻是忽然明白過來,而後指尖一片冰涼。瞳眸顏色驟然一深,她的聲音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和思爾有關係的,是我的母親對不對?”“三千年前莫名失蹤的廣煙神殿掌宮主神,初蓮神女”珞姻上仙雙目閃閃,用並不是十分肯定的語調問道:“她是不是是不是我的”“她是。”修明神君並未等珞姻全話問出來,已然心有靈犀般答道。修明神君撫上珞珞的背,在珞姻上仙尚未從震驚中回覆過來時,竟然這樣問道:“珞珞想見她嗎?”☆、 琴瑟在御(二)“所以我的孃親並沒有去世?”珞姻心頭一跳,定定看著修明。這樣的猜想讓珞姻的心裡五味雜陳,眼底忽而湧上瑩澈熱淚。她的孃親沒有死。這麼個美好卻不切實際的期盼,她偷偷揣了有三千多年,恍然一朝美夢成真,卻是無以言表不知所措。只是覺得要是這樣,該有多好。好到不像真的。她抬眸靜靜看他,淚水從眼角滾落:“我可以現在就去嗎?”修明牽起她的手,牢牢握在掌中,讓她原本加急的心跳,莫名過渡到平靜安定。修明神君言簡意賅地回答:“我們走。”氣勢恢宏讓人歎為觀止的天宮帝闕,冥君下榻的某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雕琢精細的沉金檀木長椅上,兩位紅裙翩然拂雲霧的絕色美人並肩而坐。只是其中一位頭上繫了條玲瓏蠶絲紡成的白紗,密密實實遮住了雙眼。不過她即便矇住了雙目,也委實難擋妍麗傾城的絕代容姿。這位白紗遮眼的傾城美人,與坐在她身邊的思爾神女比起來,身形面容都足足有六七分相似。她似乎有些緊張,言辭頓錯,雙手攏緊寬大的紅綾袖口,對著身旁的思爾神女說道:“姐姐”思爾神女剛想應聲,卻在轉過臉的時候,將目光怔然在門口。珞姻上仙背靠門框,直挺挺地站在那華木高門處,髮間晶瑩通透的並蒂紅蓮釵,映著那光澤明亮的錦繡宮燈,熠熠生輝落燦流彩。初蓮神女伸手碰到了思爾神女,原來她的手指甲也纏繞著層層白紗,皓腕處的細嫩面板,隱約可見道道灰白傷疤。思爾神女對著珞姻上仙招了招手,面上帶著和煦無比的淺笑,雙手一拍開口道:“猜猜誰來看你了?”初蓮神女聞言呆怔片刻,輕聲答道:“是夙恆還是挽挽?”珞姻上仙越走越近,煙霞紅長裙隨雲風波動若淺塘蓮紋,在靠近初蓮神女時悄然停步,她的手有些抖,她的呼吸不復平穩。珞姻上仙一直以為,七歲以前和她孃親在人間生活的那段時光,只是漫長歲月中堪當回憶的一抹雲霞,看起來很美,想起來很美,但終其一生,也無法真正觸碰分毫。而今,當珞姻發現她的母親幾無改變地坐在她面前,卻是白沙覆眼顯然看不見東西,她因緊張而嚥下的唾沫竟是如鯁在喉,熱淚盈眶不知道要說什麼,良久之後方才道了一聲孃親。珞姻上仙站在初蓮神女的面前,聲音一如小時候低軟綿和,她靜靜看著那常在夢中出現的紅裙美人,又叫了一聲:“孃親”白紗帶下滑過滾落的晶瑩淚珠,初蓮神女的聲音飄忽到像是從三千年前傳來:“了了?”珞姻上仙鼻音濃重地嗯了一聲。初蓮神女的淚水打溼了紅紗長裙的衣領,像是獨行於深夜的母親終於找到她丟失已久的孩子,她的聲音止不住輕顫道:“了了,過來給孃親抱抱”思爾神女側過臉,她生就不喜歡掉眼淚,十幾萬年來哭過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可現在她的眼眶卻是已然微紅,其中有細碎透澈的水光盈盈閃動。珞姻上仙坐在初蓮神女的身側,她倒頭靠進初蓮懷裡,孃親身上的清香和小時候比起來,仍舊一點沒變。珞姻悶聲含糊不明道:“我還以為大概再也見不到你了”指尖綁著白紗帶的手攬過珞姻的背,初蓮神女哽咽的聲音輕輕道:“我的了了長大了”思爾神女抹掉眼角淚痕,平靜插話道:“了了長得很想你,眼睛尤其好看,清亮的像是凌霄之巔的夜空。”“是嗎?”初蓮聞言展顏一笑,膚光勝雪的面頰透著嬌麗紅雲:“了了果然什麼都好。”隨即這牽動人心的笑容卻微有黯淡,初蓮靜靜說道:“對不起孃親沒有陪著了了長大”初蓮的手撫上珞姻濃密柔順的黑亮長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