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涼閉上眼睛,想要結束談話,想要就此睡去,迷迷糊糊地帶著睡意的嗓音,在溫暖的臥室裡悠悠的散開:“你不懂……沒有過至親去世的經驗,是不會理解這種痛能有多痛的。”就算她恨自己的父親恨了數十年,可畢竟……炎涼轉了個身,十分安靜,連鼻息都漸漸和緩下去,像是真的睡著了,實則眼睛都還是睜著的,只是眸光中空白一片,什麼情緒也沒有。蔣彧南看著這個女人側著的背影,下意識地伸手過去,卻在手指快要碰到她肩頭的時候停了下來,猶豫間,沉默地收回了手,就這樣仰面躺著,看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睜著眼直到天亮。寒冷的陽光斬破雲端的陰霾,那一刻,無眠之夜就此結束。蔣彧南偏頭看了看這一整夜都保持著側臥的睡姿的女人,輕手輕腳地起身。新的一天又開始了,蔣彧南與平常一樣洗漱,換衣,衣帽間裡,之前被打破的那面穿衣鏡早已經換上了一面全新的、毫無裂痕的鏡面。蔣彧南早已習慣了一邊站在鏡子前打領帶,一邊在心中提醒自己:蔣彧南,你不愛她……不愛……不愛……這幾乎已成為一個魔咒,蔣彧南打好領帶回到臥房,始終面無表情,卻在看到床上還在沉睡著的女人時,眸光微慟而不自知。他回到床邊,俯下`身。誰又會知道吻在眉心的意思其實是……對不起。腳步聲越來越遠,直到再也聽不見,炎涼才睜開眼睛,而幾乎是睜開眼睛的同時,炎涼就聽見了玄關大門輕聲合上的聲音。這個時間點正是上班的高峰時期,市區的交通十分擁堵,炎涼的車卻因為是往郊外行駛,並沒有遇上擁堵,十分順利地來到了墓園。昨天的葬禮過後,她孤身一人去見了剛回到市裡的劉秘書,都沒顧得上看一眼這全新的墓碑。墓誌銘下的落款寫著:妻,炎蕊雲,趙清芳;女,炎涼,徐子青。炎涼突然覺得,炎蕊雲、趙清芳這兩個名字擺在一起,看起來似乎也不是那麼刺眼了。自己的這個想法,炎涼自己都覺得很荒唐,可再荒唐,也抵不過“逝者已矣”這四個字。炎涼從包裡拿出一張照片。照片已有了些年代,邊角難免有些泛黃,黑白的影像下,站著笑著的,是那幫徐氏最初的員工。在那個年代,那個相對封閉的大環境下創業的一幫年輕人,包括當年還年紀輕輕的劉秘書,包括那個叫做宋錦鵬的男人,自然也包括炎涼的父親。照片上的徐晉夫是那樣年輕,與墓碑上鑲嵌的這張相比,眉眼是一致的,只是期間橫亙了幾十年的歲月沉澱。此時此刻,手拿照片的炎涼安靜地站在徐晉夫的墓碑前,看著墓碑照片上兩鬢斑白的父親,腦中迴響著的,卻是劉秘書的聲音——二小姐,你、你從哪兒聽來宋錦鵬這個人的……這些往事你其實沒必要知道的……二小姐,不是我不想說,可實在是………………他是……雅顏的配方創始人。也是你父親當年的合夥人……公司剛成立不久的時候就遇到了資金問題,眼看快要運營不下去,宋錦鵬想和你父親拆夥,有意把雅顏的配方賣給國外的化妝品公司,可你父親這邊,卻很快憑藉宋錦鵬手裡的雅顏配方拉到了你外公的投資。因為我們這邊的雅顏先一步上市了,那間國外化妝品公司損失巨大,於是向宋錦鵬索要鉅額賠償金。之後……我也再沒有見過宋錦鵬……宋錦鵬的家人?二小姐,你問這個做什麼……這個我真的是不太清楚………………這張照片是公司剛剛開業的時候,我們這些人在公司門前拍的合照,你看,那時候我們還在租用別人的格子店鋪,規模這麼小,大家也都這麼年輕,我一直以為這張照片會伴著我進棺材的……炎涼低頭看看照片上的這些人,他們的笑容那樣清晰,顯得尤其意氣風發,有些東西,太清晰的話就顯得殘酷了,炎涼的視線從手中的黑白照片中抬起,轉而看向墓碑上的照片。她一字、一頓地說:“可能我上輩子真的做了很多孽,這輩子才會成為你的女兒。不過你放心,無論對手是誰,我都不會讓他們把徐家欺負的這麼慘的。”炎涼站在那裡,當著自己父親的面,毫無表情地撕碎手中的照片,稍一攤開手心,照片便被寒風一一吹散,飄向不知名的遠方。而她,無言地、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個女人的高跟鞋踏在下山的石板路上,不疾不徐更不見一點慌亂,伴隨著這種彷彿是無聲的宣誓的腳步聲,炎涼撥通了徐子青的電話。電話通了。很顯然徐子青知道是她,於是習慣性的默不作聲。針鋒相對了這麼久,炎涼發現這真的是她炎涼被短暫的問住了。是啊,她想怎麼做?她又能怎麼做?寒風冷冽,身後一整片墓地透著的涼意幾乎淒厲入骨,炎涼打著寒戰醒過神來:“首先,我得確定爸給你的那些股份,現在都還在你名下,沒被江世軍吞了。”徐子青一頓。她此番突然的靜默令炎涼的心猛地一懸,聲音也發慌了:“你該不會……?”好在徐子青立即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