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魏女還是穿著宋初一給在帝丘時給她的外袍,在風裡瑟瑟發抖。宋初一目光越過她,卻看見對面廊上站著一名素衣士人,身材瘦而不柔,肩頸上披著火紅的狐狸毛,因是站在避風處,墨髮從身後靜靜流瀉而下,隔著紛紛大雪過過去,猶如一支瘦梅,風骨奇俊。正是昨晚撫琴的那人。宋初一深深覺著,倘若他收起面上鄙夷神情,氣度恐怕會更好些。&ldo;進來吧。&rdo;宋初一讓開身,讓魏女進屋,而後才丟了被子,朝對面那人施禮,朗聲道,&ldo;在下宋初一,字懷瑾,不知閣下是?&rdo;那人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轉身步入雪地裡。宋初一滿臉莫名的回過頭來,看見魏女洗淨的臉龐,忽然明白了那人為何做出示好的舉動,卻又對她十分不屑,原來人家一直瞧的都是美人兒&ldo;哈。有趣。&rdo;宋初一雖被嫌棄,倒是覺得這名士人很有性格。屋內,魏女顯得有些侷促,她的年齡與宋初一差不多,但她從宋初一身上感受到的,卻並非是少年人的氣息。&ldo;那邊的包袱裡有幾套女衣,你拿去吧。&rdo;宋初一裹上被子,在幾前蹲坐下來,輕抬下顎示意魏女去取那放在牆角漆櫃上的包袱。魏女應了一聲喏,便挪過去,將包袱抱在懷裡,又挪了回來,見宋初一沒有絲毫要穿衣服的意思,忍不住小聲詢問,&ldo;可需奴服侍先生更衣?&rdo;宋初一未答,轉而問道,&ldo;姝子可有名?&rdo;魏女頭垂的更低,&ldo;回先生,奴名雅。阿姊名喚朝。&rdo;這魏女舉止有禮,且頗有羞恥心,多半是出自士族,有如此佳名,宋初一也不奇怪,&ldo;好名字,可有姓氏?&rdo;&ldo;在主面前,不敢言姓氏。&rdo;雅躬身道。&ldo;但說無妨,我救你們,並無使你姐妹二人為奴之意。&rdo;宋初一斜倚在几旁,形容有些懶散,聲音亦是有些漫不經心,話中的內容卻讓雅忍不住微微抬起頭,飛快的看了宋初一一眼,彷彿是確定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很快,雅便答道,&ldo;奴姓子,公孫氏。&rdo;宋初一微微直了直身子,沒想到她隨便撿兩個女人,竟是公室之女。雅姓子,氏為公孫,可以喚做子雅,或喚作公孫雅,也可以連姓氏一起呼全名公孫子雅。倘若還有字,那稱呼的可就更多了。宋初一記得,子雅說她是父親被奸人所害,全族充作奴隸,想必家族已經不在。宋初一忍不住搓了搓手,上輩子活的太cao蛋了,今世上天倒是待她不薄,一出手便撿到兩個教養、容貌一流,身份尊貴卻淪為奴隸的公室女,這比空有容貌要強的多了。擁有公孫氏的人,說明出自公室。所謂公室,指的是諸侯的家族。這並不一定表示她的家族主宰了某個國家,也有可能是延續使用姓氏:她的家族中曾經出過諸侯。春秋時號稱八百諸侯,小國林立,雖到現在也滅亡的差不多了,但以公孫為氏的人也絕對不少。宋初一遍想當世,能數得上名號的國家,並沒有以&ldo;子&rdo;為國姓的。這世間,血統有沒有高低之分,宋初一不清楚,但出身公室的女子,接受的教育自然與普通計程車族女有一定區別,這使得她們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種高貴氣質。&ldo;年歲幾何?&rdo;宋初一壓下思緒,繼續問道。子雅道,&ldo;奴今年十五,阿姊十六,快滿十七了。&rdo;宋初一頜首,&ldo;抬起頭來,看著我。&rdo;子雅遲疑一下,還是依言抬頭,直視宋初一。子雅雖然一直努力做到為奴的卑微,但畢竟不是真正的奴隸,目光中並無絲毫畏縮。&ldo;善。&rdo;宋初一讚了一聲,轉而一字一句緩緩的道,&ldo;舉族被害,雅可曾想過報仇雪恨?&rdo;&ldo;想。&rdo;子雅腦海中瞬間閃過許多畫面,她父親血濺三尺,高貴的母親卻慘遭蹂躪,恨意瞬間迸發出來,但片刻又消沉下去,眼淚決堤般的順著光潔的臉龐滑落,她伏在腿上失聲痛哭,&ldo;可是雅手無縛雞之力,眼見仇人逍遙而不能血刃。&rdo;宋初一盯著她柔弱顫抖的肩膀,道,&ldo;你能。只要你敢,毀了一個人又有何難?有時候美人的笑淚,比刀刃力量更可怕。曾有褒姒一笑傾國,可你什麼時候看過,有那個勇武之人能以一己之力戰勝千軍萬馬?&rdo;當然空有一副好皮囊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不是每個男人都如周幽王般昏庸,所以要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