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在巴國的幾仗可謂打的慘烈無比,那些巴人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不受侵犯,連老弱婦孺都化身猛獸,哪怕一個婦人獨自遇見秦國大軍,都敢義無反顧的撲上來廝殺。司馬錯這才真正的明白,為什麼楚國浩浩蕩蕩的大軍卻死活奈何不了山河殘破的巴國,為什麼楚國明明已經突破天險,三四個月卻只打下了四個城池、十餘里土地。只要一場戰,便足以讓兵卒打心底裡怵那些不要命的巴人。然而秦國與楚國不同,秦人都是烈性,在過去數十年為了保護破敗不堪的家國,穿著殘甲對陣鐵甲魏武卒,拿著破舊兵器與魏國鐵戟,憑的也是這股不要命的狠勁,這造就了秦軍在戰場上只有前路沒有退路的血性。如今面對抵死頑抗的巴人,自然也不會退縮半步。血戰十餘日之後,張儀就著宋初一當初亂巴國內政的計謀,散佈謠言,說護佑巴國的堯帝轉世已被十二巫殺死,神靈不會再護佑巴國。當初巴王為了除掉十二巫也曾經這樣說過,結果造成內部混亂,巴王身染重病,臥c黃不起。之後無論是抗楚還是抵秦,全是由巴王后指揮。如今謠言再起,在加上巴國在姬眠死後的種種災難,信奉神靈的巴人已信了七八分。司馬錯以武力鎮壓,張儀則從心理攻擊,雙管齊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大部分的暴亂撫平。巴國,王宮寢殿。一身盛裝巴王后親手服侍巴王穿上象徵王權的華服,兩人都已年過半百,一個因為臥病一個因為殫精竭慮,均是一頭銀絲,在墨藍色的絲緞映襯下,分外華麗。穿戴好,巴王后取下案上擺著兩把長刀,遞給巴王一把,&ldo;這對刀伴你我征戰三十餘年,今日也不能離身。&rdo;巴王精神似是好了許多,接過刀在手裡掂了掂,一手握住刀柄,另一隻微顫的手握住巴王后的手,&ldo;走吧。&rdo;巴國最尊貴的兩位老人,禁止任何侍從跟隨,帶著各自的長刀,手牽手走上通往正殿的長廊。明媚的陽光下,華裳旖旎,兩人默默無語,直走到正殿高坐上,面對面跪坐下來。&ldo;老東西,你那手還利索麼。&rdo;巴王后笑問道。巴王大笑,眼中隱有淚光閃爍,信心滿滿的道,&ldo;不弱當年。&rdo;巴王后將長劍擱在巴王頸邊,眼裡也已經有水光,她是個暴脾氣,這一輩無數次像這樣拿劍加在巴王脖上,卻捨不得真正傷他分毫,今日,卻是真的要下手了。巴王亦用長劍抵住王后的頸,聲音裡已帶哽咽,&ldo;老妻啊,都是我的愚蠢害得滅國,你我將要刎頸於此……&rdo;巴王后抬起另一隻手,緊緊握住巴王握刀的手,輕笑一聲,&ldo;倘若來世你還對我好,你便是再蠢些,我也不嫌棄。&rdo;說罷,兩人相視而笑。巴王后雙手一發力,削鐵如泥的寶刀嵌入脖頸,鮮血先是如細線順著刀刃流淌,須臾噴發而出,血交融於案。兩人失力,緩緩靠在一起。趙倚樓做先鋒將領,領兵殺進如王宮,一推開大殿的門,便看見這個畫面。明烈的光線中,血腥又美好。剎那間,他似乎明白了宋初一為何非讓他建功立業。她要的不是他功成名就,而是期望在前進的道路上有個人攜手並肩,互通心意。那樣,不管是同生還是共死,都不寂寞。 不耽誤仰慕咸陽得到大捷訊息,滿城歡騰,大街酒館,人們奔走相告。新君即位短短時間,整肅朝政,取得兩場大捷,第一場全勝宿敵魏國,第二場將秦國版圖擴大一倍,這種利落強勁的手段,將秦國上上下下都激發出一種積極進取的力量。就連宋初一的府裡都能感受到幾分喜氣。一貫門可羅雀的府門前,此時停滿馬車,其中大部分都是來拜訪宋初一,卻也有些是來尋甄瑜的貴女。當初清風館中,贏駟言辭之間已經明說宋初一不是滅巴蜀的主張者,但又似乎對她多有維護,更甚至連別苑都送給她做府邸,沒人能想通是什麼原因,但都能確定她將來肯定是秦國新貴。宋初一無意結交任何人,便使人全部擋在門外,帶著兩個護院偷偷從角門溜出去,坐到酒館裡聽熱鬧去了。谷京上回得了寍丫的傳信之後,就急的上躥下跳,但奈何有事脫不開身,好不容易跑出來,卻得知宋初一去了酒館,便又急急追去。&ldo;我這幾日脫不開身,先生尋我可有急事?&rdo;谷京接過宋初一遞來的酒,樂呵呵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