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渙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立刻竄了出去。這是從戰場上傳下來的老法子，在用酒來洗傷口，傷口就不容易發膿潰爛，不過一般的酒都很淡，效果微乎其微。烈酒很難得。但宋初一不好別的，就喜歡喝幾口酒，所以在巴蜀時也收集了不少。&ldo;有烈酒甚好。&rdo;醫令道。宋初一道，&ldo;您繼續吧。&rdo;&ldo;不敢當。&rdo;雖說長幼有序。尊老理所當然，但此時是在軍營，醫者的地位不高，醫令對宋初一的敬稱客氣了一下，帶著幾名醫者到內室為籍羽包紮療傷。趙倚樓一直靜靜看著宋初一，她從始至終都不曾有半分驚慌失措，吩咐事情有條不紊。但鬢髮邊已然冒出一層細細汗水。&ldo;我變俊了？讓你看的這麼入迷？&rdo;宋初一回頭看他。&ldo;嗯。&rdo;趙倚樓如實應答。不知為何，明明還是同樣的眉眼，他此時卻覺得很好看。宋初一頓了一下，抬手拭了拭他的額頭。趙倚樓狠狠拍下她的手。宋初一咧嘴笑道，&ldo;就喜歡你一副彆彆扭扭的小媳婦樣。&rdo;趙倚樓臉色頓時黑中透紅，有時候，他是真的想忍住情緒，但一般人被宋初一氣著也忍不住暴躁，更何況他一向將什麼都擺在臉？&ldo;張子已經走了多久？&rdo;結拜之事只有宋初一和張儀兩個人知道。因此在外時她並不喚大哥。趙倚樓道，&ldo;天還未亮便出發了。聽說巴王極力把罪責推到秦國，蜀國質問的國書早就傳到咸陽了。&rdo;宋初一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趙倚樓的進步已經很出乎她的意料，當初那個在優喬車上護食，看見陌生人便渾身警惕如落單小獸的少年，如今在都尉這個位置上竟也能當得，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不過僅僅用了兩年而已。假以時日定然會有更高的成就吧！季渙抱著酒罈進來。看見宋初一的笑容，頓時滿面喜色的問道。&ldo;大哥沒事？&rdo;&ldo;目前沒事，只要小心些別讓發熱就行了。&rdo;宋初一道。季渙的臉又垮了下去，打仗的時候，大多數兵卒都不是死於傷重，而正是死於傷後惡變。&ldo;嘶，我說你就不能往好處想想？&rdo;要不是考慮到季渙一貫自尊心強，宋初一真想一腳踹上去，&ldo;上回他傷的多重！不也一樣好的利索嗎？羽身體健壯，不會有事。&rdo;季渙知道是這個理，卻還是忍不住憂心。宋初一也從未見過這個鐵錚錚的漢子這副模樣，便也不再多說，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ldo;好好看護羽。&rdo;季渙把酒交給醫者，站在裡外室的門簾處等候。烈酒的味道充斥著整個營帳，片刻之後醫者收拾好先出來。醫令最後從內室出來，不禁讚歎道，&ldo;籍壯士是真漢子，這半晌竟是一聲不吭。&rdo;若是他真暈過去，醫令不會這麼說。於是，裝暈被拆穿了……宋初一第一個反應過來，不禁莞爾，&ldo;還能裝暈，是好事。&rdo;季渙忽然想到方才扒光籍羽衣服的事情，臉色頓時十分精彩，大步走進屋內，解釋道，&ldo;大哥，我不知道你沒暈……&rdo;這話說的！敢情他暈了，就可以被人扒光了隨便看？季渙意識到自己說錯了，忙改口道，&ldo;不是，我是情急之下沒多顧慮。&rdo;這才像個樣，籍羽淡淡道，&ldo;錯不在你。&rdo;錯都在那個毫無自覺性的傢伙不知道迴避！縱然別的時候宋初一也不一定會有迴避的自覺，但籍羽知道剛才的確是因為關心他，所以頭一回沒有說一針見血的話。再說男人嘛，被看幾眼又不會少塊ròu。夜雨瀟瀟。宋初一沐浴之後坐在帳中，看著從籍羽那裡取來的兩隻大黑罐子出神。&ldo;懷瑾，你一定要活著回來，我們再下一盤六博棋！&rdo;她在衛國隻身赴險時，姬眠對她這樣說。如今言猶在耳，故人卻已去。&ldo;我沒死，倒是你先去了，這六博棋終究沒能成局。&rdo;宋初一撫了撫罐子，垂下眼簾，&ldo;悟寐，我早對你說過，法家變法強國的時代已經過去，日後握住風雲變幻的，是策士。&rdo;趙倚樓一手撐傘，一手端著熱氣騰騰的鼎食從夜雨中走來，聽見裡面宋初一說話便緩緩停住腳步。&ldo;壯志雖未成，但有紅顏知己生死相隨，大丈夫一世如此，也不枉此生了！&rdo;話雖如此說，言末卻已然微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