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對閔遲還留了一手,否則此刻當真是求天不靈了。&ldo;不能帶太多人,會引起魏軍注意,倘若你捨不得那些美姬,就留在這裡與她們同生共死吧&rdo;宋懷瑾盯著他一字一句的道。她太瞭解端陽侯了,他多疑,卻也善良,但善良在這世上就是一種致命的軟弱。不過也正是因為這種軟弱,她才能有機會活到現在。端陽侯緊緊抿唇,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答應道,&ldo;好&rdo;宋懷瑾咳了一陣,聲音微帶嘶啞的道,&ldo;走吧。&rdo;&ldo;懷瑾先生不一起走嗎?&rdo;端陽侯猶疑道。到現在還是在懷疑她,宋懷瑾嗤笑了一聲,冷冷道,&ldo;鳥盡弓藏,兔死狗烹,明智之人都會給自己準備出路,你倘若不願意走,也沒人逼你&rdo;宋懷瑾何嘗不想走,可她已經命不久矣。她在牢獄中已經病了七日,如今早已經耗盡元氣,他們是逃命,不可能舒適的坐著馬車,長途跋涉、一路顛簸也唯有一死而已。相比那樣狼狽的奔逃而死,她寧願更坦然瀟灑一些。殿中響起腳步聲,宋懷瑾以為端陽侯離開了,肩膀上卻是一沉,卻是端陽侯將那件白色狼皮裘披在了她身上。 一別即永別&ldo;今日一別,君子珍重。&rdo;端陽侯誠懇的道。&ldo;保重。&rdo;宋懷瑾似有若無的一笑。此刻的她,面如土色,全然是病入膏肓的模樣,沒有絲毫美麗可言,但端陽侯卻覺得她身上的光華耀目,任何一個傾國傾城的美姬都無法用容貌與之相比。 外面的風雪漸大,宋懷瑾孤身一人坐在偌大的殿中,看著端陽侯消失在風雪裡的背影,微一抿唇。其實閔遲這個人太過自負,想保住陽城也不是無機可乘,卻很難挫傷魏軍。倘若閔遲首戰慘敗,魏國必將問罪,她就是要逼的他在魏國呆不下去,甚至被處死。秦國軍隊乃虎狼之師,陽城在秦魏邊界,只需一宿,附近城池的秦軍便可趕到。魏軍在風雪裡撐了數日,冬日的糧糙也必然不多,秦國不會放棄這大好時機。兵貴速,倘若魏軍進城,再攻打起來就困難的多,秦國也可能損失慘重,所以她料定秦國會迅速出兵。宋懷瑾起身,迎著風雪走了出去,對路邊凍死餓死的屍體恍若未見,徑直往城樓那邊走去。城頭上風雪呼嘯,宋懷瑾不扶著城牆,幾乎站不穩。&ldo;來人&rdo;宋懷瑾揚聲道。她身上白色的狼皮昭示著非同一般的身份,立刻便有一名副將過來領命。&ldo;城主府裡還有些存糧,主公仁義,取出來分食吧。&rdo;宋懷瑾在風裡每個字都說的艱難無比。那副將精神一震,卻猶豫道,&ldo;可是主公……&rdo;&ldo;那些存糧甚至不夠大夥飽餐一頓,但主公派去秦國的人已經傳來訊息,秦國大軍明早即至陽城,主公寧願捱餓,也請大家務必堅持一晚倘若明早秦軍未至,主公將會投降魏國,絕不會罔顧諸位性命。&rdo;宋懷瑾的聲音不大,但附近守城的將士都聽的見,她說罷,掩面似泣道,&ldo;主公向來仁義,不想見大家枉死,但陽城乃是先人傳下來的基業,還請諸位助主公一臂之力,懷瑾在此代主公拜謝諸位&rdo;宋懷瑾深深一揖到底。附近的將士連忙上前扶起她,&ldo;先生嚴重了,主公深明大義,我等定當誓死守城&rdo;&ldo;誓死守城&rdo;&ldo;誓死守城&rdo;城頭上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夾雜在狂風暴雪之中,雖然力量微薄,但堅韌不屈。宋懷瑾微微抬手道,&ldo;秦國援軍之事,切不可外傳,倘若魏軍提早攻城……&rdo;&ldo;末將明白&rdo;副將拱手,吩咐人交代下去,今日不許有人降魏,擅自逃跑者,殺無赦。這個訊息一定會傳到魏軍那裡,宋懷瑾知道。但她只需一晚,只需一晚……暴風雪呼嘯,掩埋主戰場上殘破的屍體。陽城計程車卒吃了稀粥,精神好了許多。端陽侯府記憶體的都是白米,而這些人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一粒白米,此時此刻,他們覺得就算這麼死了,也值。宋懷瑾坐在城樓上的棚子裡,眯著眼睛盯著魏軍紮營的方向。夜色沉沉,風雪呼嘯,什麼也看不見,鼻息噴出的一朵朵霧花將視線遮掩的更加朦朧。上半夜便就這麼安靜的過去了,宋懷瑾疲憊至極,卻怎麼也合不了眼,瞬也不瞬的盯著東方逐漸發亮的天空,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