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一頓時熱淚盈眶,好小子,果然有情有義&ldo;公子可隨意分配這些食物。&rdo;美姬恭敬道。趙倚樓立刻伸手去抓那ròu,卻被美姬伸手隔住,&ldo;請恕奴無禮,這等粗活,請讓奴來做。&rdo;說著,她便從廣袖中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輕輕切割下一小塊熱乎乎油滋滋的鹿ròu,放到宋初一的陶盂裡,然後手腳飛快的把鹿ròu切割成大小適口的ròu塊,然後放了幾塊在一隻描金漆盤中。趙倚樓根本不瞭解那些繁文縟節,只知道美食當前,吃到自己肚子裡才是真,於是直接下手抓。那美姬滿臉驚愕,只怔愣一下便阻止不及,再想阻攔的時候,盤中的ròu早已經都被他塞入口中。看著他黑髮半遮半掩下還帶著青紫的臉,即便是這副模樣,還隱能窺見三分顏色,可見待冠服整潔之後,定然是一位絕世風華的美男子。美姬暗暗嘆了口氣,也不再阻攔,心覺得他能隨心所欲的日子畢竟不多了。宋初一和趙倚樓風捲殘雲一般的吃著,張儀垂頭看了看自己的飯食,竟也被他們帶出了幾分食慾,大口吃了起來。待趙倚樓吃完最後一粒米,那美姬道,&ldo;公子,請您隨奴來。&rdo;趙倚樓聽說死士都是給飽餐一頓,之後去執行九死一生的任務,他立刻往後縮了縮,&ldo;我不去&rdo; 天涯淪落人湄見趙倚樓做出如此失風度之事,不由微微蹙了蹙眉,&ldo;優喬只是覺得公子需要沐浴更衣。&rdo;趙倚樓看了宋初一一眼,見她規規矩矩的垂著頭,便道,&ldo;我能帶著她去嗎?&rdo;&ldo;優喬沒有交代,公子不必多慮,車隊會停下來紮營,供您沐浴,您的奴婢不會離您太遠。&rdo;湄輕言細語,但是眼眸中已有了不耐之色。趙倚樓薄唇抿成一條線,靜默了片刻,才動了動身子,從馬車上下去。&ldo;一月小兄弟……&rdo;人一離開,張儀往宋初一身邊湊了湊。宋初一不知道張儀的未來倒也罷了,既是知道,又有心交好,便道,&ldo;宋初一,字懷瑾。&rdo;張儀怔了一下,卻也並未怪她之前對他謊報名字,直身拱手道,&ldo;我痴長你幾歲,日後便喚你懷瑾,如何?&rdo;&ldo;哈,您太客氣了,您哪裡是痴長我幾歲啊。&rdo;宋初一拱手一笑。她只說了上半句,下半句可以接:就您這副尊容,恐怕是痴長我一輩吧或可接:您看上去分明也與我相差無幾。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意思,一為譏諷,一為奉承,怎麼理解要看聞者的心情了。一言可以興邦,利口可以覆國,張儀作為一個縱橫家,本身也十分重視語言的巧妙性,宋初一這句不過是玩笑話,他知道有些擠兌的意味,但心裡倒是覺得很有趣,哈哈一笑道,&ldo;懷瑾真與我相投你我同困於此,也算是天涯淪落逢知己,我名張儀,字端容。&rdo;端容有平靜、舉止端莊從容之意,是為儀。一般的名與字都有相關,作為名的補充。宋初一,原字寅月,也就是一月初一的意思,不過是記錄日期,勉勉強強有些關聯,可見其父文化素養實在是……另闢蹊徑。後其師贈字&ldo;懷瑾&rdo;,本也想將她的名改為宋瑜,應懷瑾握瑜,不過為了她紀念亡父,最終保留了名。兩人聊天,因著宋初一刻意的迎合,很快便消除了敵視,聊了一會兒之後,竟然漸漸發覺兩人的許多想法竟是不謀而合,對時事的看法也頗有話說。興味相投,便為知己,戰國士人交往大抵都是如此。二人在車廂裡嘀嘀咕咕聊的忘我,直到有人撩開車簾,才意猶未盡的閉了嘴,一同轉頭看向來人。這一看,不由都怔住。站在車外那人,一襲牙白色的錦緞華服,寬袖帛帶,衣領袖口墨蘭色滾邊,繡寶藍和月白鴟鵂紋樣,頸間圍了一段黑色皮毛,還帶著微微溼意的墨髮在身後鬆鬆結起,一張容顏的輪廓,是少年特有的溫潤線條,然而他揚起如劍入鬢的眉,多了些許冷冽,那雙眼,還如宋初一初次見到的那般,寒星閃爍,宛如盛了整個深邃夜空,明亮卻悠遠寒涼。他一手挑起簾子,立於車外,瞧見車內兩個人痴傻的望著他,有些窘迫的側低轉過頭。&ldo;有匪君子,龍章鳳質,豔絕無雙&rdo;張儀不由驚歎,若非趙倚樓嘴邊的青紫傷痕,他當真不會認出來,這美少年竟是方才那個衣衫襤褸,形容縮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