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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一得到訊息的時候已是傍晚。她剛剛沖洗過身子,換了幹慡的牙白絲袍,趴在榻上吃香瓜。樗裡疾派來傳信的人隔著薄綃簾幔說了這個訊息,她撇撇嘴,語氣卻很驚喜的道,&ldo;哎呀,真是大喜,明兒一定朝會恭賀君上!你去回右丞相,我已經知曉了。&rdo;&ldo;喏。&rdo;宋初一把瓜皮丟進盆裡,撈過巾布擦拭手,呲牙道,&ldo;怎麼反而當了爹,脾氣越來越差!&rdo;&ldo;先生還耿耿於懷呢。&rdo;寍丫問道。宋初一沉默,思來想去,都覺得必須得管這事……&ldo;對了,先生,上回您讓奴拿去給池俠士的酒方子已經送去了。&rdo;寍丫見她心情似乎不太好,便尋了個話題說。&ldo;見著他了?&rdo;宋初一問道。寍丫笑道,&ldo;嗯,池俠士在咸陽城裡有個大宅子呢,說生意經營的很好,攢下一些家資,都有三千金了!&rdo;池巨依著宋初一的建議了一個農莊,種的全是桑樹,收了一些手藝不錯的織娘,靠賣絲綢為生,在櫟陽那邊還有個馬場,常常從義渠引上等馬匹過來賣與軍隊做戰馬,收入頗豐。宋初一一直惦記著池巨曾說有一座山頭,上面全是松樹,別的什麼也不生,滿山的松果都摘下來,一年也不過賣一二金。宋初一便試著用松果和糧食釀酒,倒也別有一番滋味,就讓寍丫偷偷將酒方送出去,看能不能依此多賺些錢。&ldo;嗯。&rdo;宋初一興致缺缺,&ldo;讓我靜一會兒,以後再說此事。&rdo;夕陽餘暉,溫度漸漸降了下去,風裡帶了絲涼慡。&ldo;懷瑾?&rdo;趙倚樓聲音突兀傳來。宋初一翻了個身,正見他修長的手挑開簾幔,一身玄色戎裝,菸灰的薄綃若水墨般將周遭暈染模糊,只那瑰麗的眉眼最為清晰。&ldo;我來與你辭別。&rdo;他道。 我要你活著&ldo;怎麼,這麼快就要出發?&rdo;宋初一坐起身。&ldo;嗯。&rdo;趙倚樓在榻上坐下,沉默不語。&ldo;倚樓,若不想做主將就不做,不必勉強自己做任何事情。&rdo;宋初一還算能揣摩出幾分人心,可每每趙倚樓心情變化的時候,她都摸不透。宋初一承認,自己不懂他,而趙倚樓也未必懂得自己。他們之間的感情不需建立在互相瞭解、包容之上,只需那份真心換真心。&ldo;不。&rdo;趙倚樓決然道,&ldo;有生之年,若有機會,我必率軍直入邯鄲。&rdo;這一刻,暖柔的夕陽照在他俊美無壽的面上,狹長的眼眸裡融了火色,陡然變得灼烈,彷彿戰火燎原,帶著血腥的狠戾,非但不溫暖,反而顯得異常冷酷。他硬朗的輪廓愈發剛硬清晰起來,與室內的柔和格格不入。他恨趙國,恨那些為權利而逼死他母親的人。宋初一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後,忽然生出愧疚來。因為她甚至沒有贏駟瞭解趙倚樓,她太忽略這個準備與之共赴白首的枕邊人了。贏駟指派趙倚樓去攻趙國,是作為君主冷酷,也不失是一種成全。贏駟既然看重趙倚樓的勇武,他那麼會收攏人心,不會硬生生逼迫趙倚樓去幹不願意乾的事。本就兩廂情願。然而,宋初一不相信趙倚樓對趙國一點感情都沒有,畢竟在那裡生活了十餘年,他的母親又極為受寵,童年生活恐怕過得很如意。正是因為美好被殘酷的現實擊碎。才更加痛心吧。懷念與痛恨廝纏,才最煎熬。再想想當初,一個天真單純的公子,陡然之間世間的醜惡與冷酷像潮湧一樣將他淹沒。因為權力傾軋轉眼失去父母,嚐盡苦頭,淪落到與野獸為伍。這樣天翻地覆的鉅變,該是何等心情?有道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更何況從天境跌落塵泥?他心裡遭受致命打擊,又不懂任何生存的方法,還頂著這張禍國殃民的臉,能獨自活下來需要比平常人更加堅強更有毅力。趙倚樓從最開始就不是一個懦弱的存在。宋初一有一副狠心腸。等閒之事不能觸動她的心,可此刻只是再回想起與趙倚樓最初見面時,他把她從土裡刨出來,手腳利索的剝下嫁衣……這樣簡簡單單的畫面,竟是令她十分心酸。原來。他一直都很好懂,只是她沒有用心去想。&ldo;好好回來。&rdo;心中百感交集,末了,宋初一卻只說出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