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顏與蕭頌還禮。蕭頌依舊是一身紫色圓領常服,與平時打扮無異,而冉顏卻是好生折騰了一番,一襲深青色釵鈿禮衣,沉穩華麗,高髻堆疊,髮間四根細細長長的釵鈿,比起昨日十餘斤的花鈿輕鬆許多。蕭頌輕輕握住冉顏的手,相攜從內門道上了馬車。坐在馬車上,蕭頌湊近她耳邊輕聲問道:&ldo;還疼麼?&rdo;冉顏臉一紅,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只好挪了挪屁股,把臉挪開。蕭頌見她羞澀,笑著轉移了話題,&ldo;這次拜見的人是祖母、父親、母親,大兄、大嫂、二兄、二嫂,因著本家離得遠,待三個月之後,再一併去拜宗祠和拜見各位叔伯長輩。這回都是自家人,你用不著緊張,襄城公主為人和善,嘉榮縣主雖然潑辣,卻也不是個無禮之人。&rdo;&ldo;嗯。&rdo;冉顏認真聽著,這些人日後就是她的親人,如果不能當做親人,也必得保持表面上的和睦。蕭頌揉捏著她的手,繼續道:&ldo;父親眼裡揉不得沙子,但他既然同意你進門,也就必然不會為難你,母親人雖高傲些,但不會無緣無故給你難堪。&rdo;以獨孤氏曾在襄城公主和嘉榮郡主入門的時候給過下馬威,但這是她認為她們身份值得她動心思,對於冉顏,她此刻大約會以為能夠像老太太死死壓了她幾十年一樣,能輕而易舉地壓制住這個身份並不高的媳婦。退一步來講,獨孤氏身份高貴,如今也已經年過花甲,掌家也幾十年,為難兒媳婦也只能耍耍威風而已,她自然不屑為之。就高傲這一點來說,蕭頌真是十成地像足了獨孤氏,入眼的人才肯花心思交好或對付,不入眼的一切都是糞土。&ldo;我看難說。&rdo;冉顏想起那方錦帕,不知道獨孤氏看見之後會是怎樣的表情,又會做何反應。 淡定宋國公性子剛硬,自從被貶出長安之後便再也不踏進長安城半步,這回還是蕭頌親自去請過來的。三月中旬天氣已經開始變熱,冉顏穿著層層疊疊的禮衣背心開始有些冒汗。唐人很少在夏日婚嫁,也怪不得蕭氏這麼急著cao辦婚禮,若是春季過了,就必須等到深秋,那時蕭頌都已經要二十八了。古代二十八的男人,無妻無子,不是可悲,簡直就是個悲劇。蕭頌的府邸距離蕭銳之的府邸很近,一刻有餘便到了。蕭頌先下了馬車伸手扶著冉顏下車,早已經有僕婢侯在大門口,見到二人,齊齊行禮道:&ldo;九郎,九夫人。&rdo;&ldo;免禮,阿耶和母親呢?&rdo;蕭頌與冉顏並肩,握著她的手,徑直往府內去。眾侍婢隨後而行,為首一個十七八歲年紀的侍婢稍稍往前,為兩人引路,輕聲慢語地答道:&ldo;阿郎五更二點便起塌了,和夫人早就用過早膳,到花園裡賞了一會花,眼下大郎公主也用過膳不久,四郎和縣主也才到,正陪著阿郎和夫人在廳中飲茶。不過太夫人才起身一會兒,正在用膳。&rdo;她這話表面上只是在說府裡的各位主子做了什麼,但其中卻包含了很多資訊。比如宋國公聽見更鼓聲就起塌,可能想起了當初上朝的時候,又想到被貶的種種堵心事,心情不佳。但又去賞了花,似乎也沒有特別糟糕。而且一家子並未一同用餐,這對於規矩重重的世家大族來說很不尋常,許是誰惹得宋國公生不快了。而太夫人也斷然不會賴c黃,不過是因覺得冉顏不在府中,免得讓眾人覺得一干人吃飽喝足什麼事也不幹,就等著她來,老夫人才會故意慢一些。宋國公他們等新婦太久會心生不滿,但等老夫人卻是理所應當。冉顏暗暗分析了這番話,心中頓時放鬆了不少,不管別人怎麼不待見她都好,有太夫人這座靠山,比什麼都強。而蕭頌也沒有騙她,這座宅邸幾乎變相成了公主府,所以蕭氏也並未決定把冉顏和蕭頌的婚事在老宅裡舉行。這就意味著,冉顏以後不需要每日清早天不亮地爬起來給婆婆請安,也不需要整日和兩位身份尊貴的嫂嫂朝夕相處,無疑十分輕鬆。想到這個,冉顏覺得今天就算被獨孤氏立規矩,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冉顏也不曾四處觀望,隨著侍婢的引領,到了正廳門外。侍婢通報了一聲,&ldo;阿郎,夫人,九郎和九夫人來了。&rdo;有兩個侍婢迎了出來,給蕭頌和冉顏打起簾子。冉顏落後蕭頌半步走入屋內,微微抬眼,便看見主座上一位六十餘歲的老者,一身深紫色圓領常服,精神矍鑠,鬚髮花白,長眉入鬢,鼻樑挺直,表情刻板嚴肅。而在他旁邊坐著一位青色翟衣華服婦人,妝容精緻得體。左右兩側各坐著兩對中年夫妻,男子均著常服,而女子都是青色翟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