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娘子的腳步頓下,又在原地跪坐下來,&ldo;請先生不吝指教。&rdo;&ldo;其實半年前我便知道他對你有別樣的心思了,只是他這個人固執,從前他心中戀慕一個女子,後來那女子已經嫁了別人,他便打算青燈古佛了此一生,他認定自己對那女子矢志不渝,所以即便對你動了心,也不會承認。&rdo;劉青松算是把桑辰的性子摸透了。杜娘子沉默片刻,道:&ldo;先生可有辦法?&rdo;&ldo;有。&rdo;劉青松笑吟吟地道,卻並不將法子直接說出。&ldo;先生想要奴做什麼?&rdo;杜娘子問道。劉青松心中暗贊,這姑娘倒是挺上道的,便也不賣關子,直接道:&ldo;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rdo;&ldo;真實……身份……&rdo;杜娘子喃喃自語,&ldo;我不是杜家女兒嗎……&rdo;&ldo;杜娘子可以考慮一下。&rdo;劉青松道。&ldo;不,無需考慮。&rdo;杜娘子立刻道。她嘆了口氣,將前因後果道來。&ldo;我記得自己是杜家女兒,我父是提刑官姓杜名暉,夫家姓桑,夫君乃是戍邊的將軍,我嫁過去便不曾見過他。三年後,卻聞他戰死沙場,連屍骨都不曾見,只得了一身殘破甲衣入殮……我不甘心,便帶了僕從去戰場撿他屍骨,不慎從山上摔了下來,一切便都變了。我父變成了杜相,我不認識身邊所有人,可他們都告訴我,我不過是做了夢。您也不信吧?&rdo;&ldo;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不信。&rdo;劉青松覺得終於找到一個知己。別人都把穿越當家常便飯,實際也還真就是家常便飯,但只有他如莊周夢蝶一般,許多年分不清虛實。除了宋朝,劉青松暫時還未想到哪個朝代還有提刑官一職。他不禁問道:&ldo;那個……你不應該為夫君守節嗎?&rdo;杜娘子道:&ldo;我家郎君已過世,我為何不可改嫁?再者,如今的我已不是當初的我,世事變化皆有定數,許是上天憐我,讓我到前生與郎君相會。&rdo;記得宋朝是稱呼丈夫為&ldo;郎君&rdo;,劉青松一時有些混亂,抓了抓頭髮,道:&ldo;罷了罷了,我頭疼,我跟你說……&rdo;劉青松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地說了一通,便由著杜娘子自己想,自己甩袖回家去了。他以前覺得,宋朝女子都是被關在家裡裹小腳,為了貞節牌坊連命都不要的,可與杜娘子聊過之後,覺得自己想法實在太膚淺了。不過,宋朝男女大防倒是有。依劉青松看,杜娘子這性子一看就是禮教壓不住內心的奔放……番外二桑辰篇(3)桑辰窩在藏經閣,直到天色擦黑,小沙彌喚他去吃晚飯,懸著的心才稍微放下來些。晚飯過後,桑辰回竹舍取衣物去沐浴。他一個人住在寺院後面的一個荒蕪角落,住持給他分了一塊地,用來種些蔬菜。平時他會幫寺中抄經書,不給錢財,但是管一日三餐。唯一和他朝夕相伴的,是當初做太學博士時的坐騎‐‐一頭驢。全大唐的讀書人都痛心疾首,一個才絕驚豔的桑隨遠便這樣湮沒於經文之間,從不應任何邀請,不寫文章,不吟詩,只偶爾打發時間時作畫、記錄想出來的棋譜,但從不會買賣或者送人。一時之間,桑隨遠的字畫、手稿都價格飛漲,尤其是他親手做的蘭花澄泥硯,底下刻有詩詞的已經近喊價萬貫,變成貴族案頭最奢侈的物品。但也都是有價無市,擁有這些東西的人,自然不會拿出去賣錢。然而對於這一切,桑辰都渾然不知。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茹素、唸經,一身輕鬆。偶爾還會想起冉顏的面容,但也已經不能動他心緒,偶然相見時,不過是唱一聲佛號,行一個佛禮。可是,桑辰不信自己對她的心已經歸於平淡,他原以為,會是一生一世的。朦朧光線中,桑辰脫離屐鞋,摸黑進了屋。正準備去屏風上摸衣裳,腰上忽然多一雙手,緊接著背後貼上一個柔軟的身子,&ldo;桑先生。&rdo;是杜家娘子!桑辰一聲驚叫硬生生地卡在喉嚨裡,急道:&ldo;已經夜了,你怎麼還在這裡!&rdo;&ldo;我總想,再等等你就會回來,沒想到不知不覺天就黑了。&rdo;杜娘子對桑辰的性子簡直太瞭解,這樣的鬼話,旁人不見得會信,可他一定會信。&ldo;你先鬆開我。&rdo;黑暗中,桑辰臉色漲得通紅,感覺背上的柔軟身體像是烙鐵一樣,燙得他渾身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