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太子謀反之事,在閣老們的一致決意下有了基本結果。參與謀反的漢王李元昌、侯君集、李安儼、杜荷、趙節均判斬首,三族至親連坐。但鑑於趙夫人大義滅親,免杜氏一族死罪,趙夫人教子無方,虢命婦品級。另外念侯君集為大唐立下汗馬功勞,當為其保留一脈香火,因此特赦其夫人和嫡子,虢命婦品級,及官籍,貶為庶人,逐出長安。至此,參與謀反之人的罪名全部定了,只待行刑。但李承乾的罪名一直爭論不休,李世民一旦問起來,閣老們便都說,按《唐律》來說該當斬首,按道理來說該當如何如何……沒有一個人敢斬釘截鐵地說,李承乾必須斬首。蕭頌卻因著冉顏的重傷,恰好避過了這個風波。蕭府中。蕭頌端著一碗骨頭湯,勸道:&ldo;阿顏,再喝一口吧。&rdo;&ldo;不喝了,你總說是最後一口,我一會又要頻頻如廁。&rdo;冉顏皺眉,聲音枯啞。讓冉顏頭疼的是,蕭頌每次連伺候冉顏如廁這樣的事情都親力親為,她覺得患難見真情雖然可貴,但總會尷尬,而且男女之間那點美感恐怕沒幾日便消磨乾淨了,所以喝湯已經在她心理留下陰影了。&ldo;罷了,等隔兩個時辰再喝吧。&rdo;蕭頌放下碗,拭了拭手上的油膩,道:&ldo;你下肢當真有知覺?&rdo;&ldo;蕭鉞之,我發現你變天真了,劉青松那個不靠譜的傢伙說的話也能信以為真?&rdo;冉顏皺眉道。蕭頌搖頭,口中卻道:&ldo;可他說的情形,即便我不太懂醫,也覺得有些可信。&rdo;冉顏道:&ldo;哪有那麼容易就癱了?只有脊髓被高度損傷,才會截癱。我當時是計算好的,我在把毒針刺入那人身體的時候,對方必然有一瞬地停滯,這樣落下來的力道便至少會被削弱一半,根本不足以破壞我的脊髓,否則我怎麼會肯把背部暴露給敵人?&rdo;冉顏還算幸運,她故意偏了身體,但刀還是落在了脊椎附近,幸虧沒有傷到脊椎神經,否則即便可能不至於截癱,下半身也真的會失去感覺。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難以控制大小便。蕭頌眉頭緊鎖,&ldo;這麼說來,他又犯病了。&rdo;劉青松每每遭受重大打擊,便會下意識逃避,用那些虛擬的故事來麻痺自己,他害怕冉顏出事,不亞於蕭頌,所以便一廂情願的認為,事情是按照自己想像中的那樣的來進展。不管過程如何糟糕,結果總是圓滿的。&ldo;看來,阿韻也不能令他安心啊。&rdo;冉顏嘆道。從某些方面來說,劉青松的固執,和桑辰有的一拼。蕭頌聽冉顏篤定地說自己無事,略略放下心,並未深想冉顏感嘆的話,轉而道:&ldo;阿顏,我有件事想同你商量。&rdo;&ldo;何事?&rdo;冉顏看向他。&ldo;等新的儲君一定,我便辭官,我在長安有不少地,還有爵位,衣食無憂總不成問題。&rdo;蕭頌道。經過最近兩件事情,蕭頌認為什麼護衛都是不可靠的,還是親自保護比較牢靠。可他作為刑部侍郎,每天事務繁重,不可能時時關注到家裡的情況。冉顏沉默半晌,道:&ldo;我想答應,但是我也明白自己不合適那樣悠閒的生活,如果註定不能壽終正寢,我寧願被砍死,也不想被閒死。而你,摸著你的心告訴我,你當真甘於平庸嗎?&rdo;&ldo;怎麼說這樣不吉利的話!&rdo;蕭頌皺著眉頭道:&ldo;種田能種得不平庸也是本事。&rdo;這句話,聽起來是反駁冉顏,但其實已經表示出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他絕對不是一個甘於逍遙山水的人。對於一個真正的男人來說,給予家人榮華富貴,不過是他們成就的一種體現,是他們追逐事業的附加值,他們愛權利,就如同女人愛打扮一樣,大多時候不需要任何理由。&ldo;蕭鉞之。&rdo;冉顏輕聲道:&ldo;十年之後再辭官吧,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太子謀反,儲位必然不保,這樣動亂的時間並不會很長。我在這場動亂裡吃了這麼多苦頭,等到天下一太平,便讓我放棄追求了很久的東西,我虧得慌。&rdo;蕭頌看著她,由淺笑到大笑出聲,&ldo;阿顏,真乃知己!&rdo;冉顏靜靜微笑。吹來的秋風裡已然微帶涼意。室外落葉紛紛,快至午時的陽光耀白刺眼,慈恩寺外的石階上,一襲灰色布袍的青年人修長的手執著掃帚,一點點地掃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