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顏知道晚綠是懂事兒的,否則以她的性子,哪裡能容人把自家兜裡的東西掏出去,遂笑道:&ldo;有什麼不厚道的,十哥出手的東西都是他們家的,二十娘便是全拿去了,也沒什麼可說的。你既然懂道理,便不要抱怨人家。&rdo;&ldo;知道了,奴婢就是管不住嘴。&rdo;晚綠笑答道。冉顏拈起一根雲簪,仔細瞧了瞧,竟是越看越喜歡,那玉的質地極好,握在手中很舒服。&ldo;娘子,不如就簪這個吧,十郎既是今晚送來,肯定是給您晚宴添件兒呢。&rdo;晚綠小心翼翼地從檀木盒子中拿出另外一根,簪入冉顏的髮間。這兩支簪子極合冉顏心意,遂也就默許了。一番妝點之後,已經用去了小半個時辰,前院已經有丫鬟過來催了。歌藍便揀了個素紗金線芍藥披帛掛在冉顏臂彎,和晚綠一起跟著去了宴廳。兩個小丫頭打著燈籠在前面領路,從園中小徑中穿過。兩旁的花圃裡種了各種菊,散發著淡淡的香氣。走至前院的時候,一個人正從岔路口大步穿過,冉顏的視線被假山當著,險些撞到。&ldo;娘子沒事吧?&rdo;一個清朗的聲音傳來。冉顏抬頭,看見一襲淡青色華服的青年,面容清俊,卻是秦四郎。他略有些消瘦,看見冉顏的面容時,微微一怔,急急向後退了半步,&ldo;驚了十七娘,在下告罪了。&rdo;他拱手施禮。&ldo;也是我走的急,並不關礙。&rdo;冉顏回了禮。皎皎月光下,秦慕生目光幽幽,黑色的眼眸中情緒複雜,似是傾慕,似是痛苦,又似是懊悔,他嘴唇微動,彷彿有許多許多話要說,到了嘴邊卻只化作一句輕輕的:&ldo;娘子今晚真好看。&rdo;冉十七娘什麼時候不好看呢?秦慕生覺得自己說了一句廢話,旋即道:&ldo;在下正要離開,娘子當是趕去宴廳吧,就不耽誤娘子了,告辭。&rdo;冉顏看著他逃離的身影,細不可查地嘆了口氣,朝與他相反方向的宴廳去了。如果說秦慕生一生中錯過了哪個女子,那一定是殷晚晚,而非冉顏。那個巧笑倩兮,從一個純澈如水的女孩,變成滿手是血的魔鬼,不管是哪個模樣,她對秦慕生的心從來不曾改變。 非禮勿聽宴廳中燈火通明,籌光交錯,所謂的&ldo;接風宴&rdo;顯然已經開始許久。近來江南的風氣也在逐漸開放起來,娘子們出門尚且會戴著冪籬,參加宴會之時皆如長安一般。滿屋子華服飄袖,笑語晏晏,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蕭頌、冉雲生和齊六娘。蕭頌一襲深紫色圓領常服,袖口金銀線繡著團花紋案,墨髮綸起,容顏俊朗,笑聲有著北方人的慡快,那種男子氣概立時將一眾文氣的郎君給比了下去。冉顏站在廳門口看了一圈之後,才抬步走了進去。在眾人還不曾注意她的時候,快步朝冉雲生身旁走去,這滿屋子裡,能確定不會避開她的人只有那麼兩個,蕭頌那裡萬眾矚目,冉顏自然不想去,冉雲生也是同樣,所以她只在靠近冉雲生的地方尋了個空坐跽坐下來。蕭頌在冉顏一進屋的時候便發現了她,一圈寒暄下來,他發現冉顏依舊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一旁,此時已經有不少人發現她的存在,卻並不過去打招呼,只在遠遠的地方交頭接耳,指指點點。冉顏面上依舊沉冷,一隻受傷的胳膊吊著,另一隻手摩挲著杯口。蕭頌心裡有些發緊,飛快地結束了當下地應酬,起身朝冉顏走過去。隨著他的步伐,有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冉顏的存在,一時間眾人神色各異。冉顏心裡正堵得慌,她厭煩被當做猴子一樣的觀賞,那些人眼中或是鄙夷,或是驚豔,抑或懼怕,都令她渾身長了刺一樣的難受。別說在古代,便是在現代,很多人也都是聽說她的職業之後立刻保持兩米安全距離。冉顏以前相親之時更是如此,許多人一聽說她的職業,糙糙地招呼一聲便藉故離開,有多少男人肯和一個經常剖死屍的女人過日子呢!幸而是在唐朝,否則像她這樣的女人,多半被流言淹死,或者被綁去火燒,冉顏這樣安撫著自己。她垂眸,指腹沿著酒杯邊緣划著,酒水微微漾開水紋。忽而一隻修長的手端起她的酒杯,冉顏抬頭,看見蕭頌眼中含著淡淡的笑意,在她面前放下一杯梅子漿。&ldo;喝這個吧。&rdo;蕭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