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乞丐咧嘴一笑，薄薄的唇彎成一個漂亮的弧度，露出雪白的牙齒，在夜中看來有些陰森，加之他可怖的面容，越發如厲鬼一般，只是聲音卻出乎意料的儒雅，&ldo;我現在不叫你來，怕以後沒了機會，澤三，別以為我不知道張鉉是你殺的。&rdo;澤三面色一冷，&ldo;你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在自己店中殺人，別扯那些有的沒的，有什麼事情快說。&rdo;&ldo;一百貫。&rdo;乞丐豎起一根手指，見澤三面色陡變，接著道：&ldo;你們黑吃黑我不管，當年逼我剜眼賭誓，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連科舉都不能參加，如今成了廢人一個，你們這些年也算做得不錯，可你把張鉉殺了，我日後便少了一份錢，你不應該替他補給我麼？&rdo;澤三倏地出手掐住乞丐的脖子，陰狠地道：&ldo;劉十三，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我只好親自告訴你了。&rdo;澤三的手剛剛用力，卻覺得腹下一痛，低下頭便瞧見一把泛著寒光的短劍抵著他的腹部。乞丐因為缺氧而漲紅的臉上浮起一抹笑意，艱難地道：&ldo;再不鬆手，看看是你先死還是我先死。&rdo;澤三手上的力氣微松，旋即想到劉十三還指望著他的錢財，應該不會下殺手，這才收回手來。&ldo;咳咳！&rdo;劉十三倚著牆咳了兩聲，依舊笑著道：&ldo;你以為我還是十幾年前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州學生徒？你們一個個喪心病狂，我怎麼能不想自保之法？如果不想總是如此，便乖乖地把一百貫交出來，我從此後再不回東都，否則，即便同歸於盡，我也賺了幾個墊背的。&rdo;頓了一會，澤三問道：&ldo;當真？&rdo;&ldo;我劉汶是讀聖賢書長大的，自然不會妄言。&rdo;劉十三剩下的一隻眼睛在另一邊黑洞洞的映襯下顯得異常明亮，詭異而又堅定。&ldo;好。&rdo;澤三一口答應，轉而狠狠地道：&ldo;倘若你食言，你也說了，我們都是喪心病狂之人。&rdo;澤三知道他只要一百貫，是因為肯定還會問其他四個人索要，加起來可就有五百貫，是筆不小的數目。劉十三也明白&ldo;狗急會跳牆&rdo;的道理，所要的這筆錢財，不多不少，正是澤三手頭寬裕的。&ldo;我現在沒有這麼多錢，明日傍晚我把錢放在老地方，你自己去取。&rdo;澤三最終妥協。劉十三微微一笑，&ldo;一言為定。&rdo;協議達成，澤三冷哼了一聲，甩袖離開暗巷。夜風愈發呼嘯，不一會兒空中竟落了冰粒子，稀稀拉拉地砸在屋頂，發出輕輕的聲音。然而沒有停留多久，便漸漸融化。次日凌晨，冰粒子已經變成了雨，小鎮靠近碼頭，街道房屋全部都被籠罩在霧靄之中，雨勢漸大，霧氣也越發濃厚，倒是像極了煙雨的江南。天剛朦朧，一聲尖銳的驚叫聲猛然劃破所有人的清夢。約莫過了小半盞茶的時間，陸陸續續有人開了院門，撐著油傘急慌慌地跑出來。冉顏擁著被子瑟瑟發抖，古代的北方可比千年以後要寒冷數倍，她這個單薄的身子若非練了蘇伏給的吐納法，恐怕還未至長安便被凍死了。&ldo;外面怎麼回事？&rdo;冉顏聽見有腳步聲，便詢問道。晚綠帶著一身的水汽進來，原本輕手輕腳，聽見冉顏已經醒了，立刻放開了嗓門，&ldo;娘子，這個聚水鎮真是邪乎得很，昨兒剛死了一個，今日竟又死了一個，奴婢方才聽十郎說大雨難行，我們恐怕還得等雨停了才能走。&rdo;還未及冉顏繼續問話，便聽完了嘟囔著道：&ldo;這雨究竟要下到什麼時候還沒個譜，要是下半個月咱們得留在這個地方半月？&rdo;冉顏失笑道：&ldo;北方的雨同南方不一樣，哪能下半個月最多也就三兩天罷了。那死了的人，你去看了？&rdo;&ldo;奴婢可沒去，只是聽人說的。&rdo;晚綠撩開簾幔進來，冉顏在被筒中翻了個身，轉眼便瞧見晚綠包得像一隻粽子似的，步履艱難地挪了進來，口中吐著霧花兒，不斷地搓著凍紅的手指。&ldo;這北方可真冷，到處乾乾的。&rdo;晚綠兩眼淚汪汪地跽坐在冉顏榻前，把臉伸過來，&ldo;您看，奴婢的臉都脫了幾層皮。&rdo;冉顏道：&ldo;以前在影梅庵時我不是制了蛇油膏麼？你用那個擦擦，多喝些熱水。&rdo;&ldo;奴婢不要喝水。&rdo;晚綠立刻拒絕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