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的確是正常的休息時間,也正因如此,有人證的可能性很小。關於這雙鞋子,冉顏覺得有些奇怪,一個兇手殺完人之後,肯定是要消滅痕跡,怎麼會大意到把一個月前的泥巴還留在鞋上?就算最後一次殺人也是雨天,距離現在也過六日有餘,留著鞋子就算了,為何還留著泥?&ldo;淨垣師太有沒有殺人?&rdo;一直沉默的蕭頌,忽然發話,一改兜圈子地問話方式,甚是犀利。淨垣依舊垂著眼,沒有絲毫慌亂,&ldo;貧尼是清修之人,怎麼會殺人。&rdo;&ldo;哦,那請師太說說,這雙鞋是不是師太所有?鞋上的泥又是何時何地沾染。&rdo;蕭頌問道。&ldo;鞋是我的,卻不知道何時沾上了泥。&rdo;淨垣道。&ldo;觀師太是個喜潔淨之人,不知多久清洗一次衣物鞋襪?看這個泥土乾的程度,可至少有五六日了,不知它為何一直都擺放在你房中?&rdo;&ldo;前些日我身體不舒服,所以衣物都是由徒弟代為清洗,至於鞋子為何落下,貧尼並不知曉。&rdo;&ldo;從什麼時候開始由徒弟代洗?&rdo;&ldo;半月之前。&rdo;&ldo;具體日期?&rdo;&ldo;七月十七。&rdo;……蕭頌一個個問題像飛刀一樣刷刷刷地甩出來,彷彿根本沒有經過思考一般,讓被詢問的人也沒有絲毫防備,弄得不管被問之人還是旁聽之人都是汗流浹背。即使這些問題淨垣都能一絲不錯地回答,卻還是不能擺脫她的嫌疑,因為每一個死者的死亡時間,都沒有人證明她一直都在房間裡睡覺,不曾出去過。而同樣,僅僅一個沾了泥巴的鞋底,也不能證明淨垣就是殺人兇手,所以,最終結果還是隻能暫時收押。殿中人都退出去的時候,蕭頌忽然轉頭問冉顏道:&ldo;不知道十七娘怎麼看待此次審問?&rdo;&ldo;我只會驗屍,別的什麼都不知道。&rdo;冉顏的長處是根據屍體上的傷口,來推斷死者的死亡時間、死亡體位、死者曾經去過什麼地方等等,依著線索順藤摸瓜,她是法醫,不是福爾摩斯,連屍體都沒有,她玩什麼,單憑几句審問能有什麼想法?蕭頌聽著她似有點賭氣似的語氣,微微一笑道,向前探了探身子,湊在她耳側道:&ldo;那……在下晚上再來找你。&rdo;他的聲音本就魅人,加之故意而為,越發地騷動人心,冉顏知道他估計是想尋她幫忙驗屍,只是故意逗她,遂隔著皂紗冷冷地甩了他一個刀子眼,&ldo;蕭按察使,你穿著官服,還請自重。&rdo;冉顏的本意是:你是一個朝廷命官,怎麼能做調戲小娘子的齷齪事情!可是到了蕭頌這裡,卻硬生生變了個味道,他語帶笑意地道:&ldo;放心,在下晚上不會穿官服。&rdo;這個人看起來一副沉穩氣派的樣子,行事卻總是吊兒郎當,活脫脫一個二世祖,冉顏咬牙,恨恨地道:&ldo;身體髮膚受之父母,蕭郎君生得一副氣派好模樣,做事可不能配不上這個樣貌,否則是大不孝。&rdo;說罷,蹭地起身向門外走去。蕭頌面上笑容更盛,看著冉顏籠罩在冪籬裡綽約的背影,連那雙璀璨的眼眸裡都染上一層笑意,伸手端起茶杯,剛剛擱到唇邊,手卻頓住,用杯蓋撇了撇水,又放回到几上,笑容裡多了幾分意味深長。劉品讓方才一直暗暗注意蕭頌的動作,雖未曾聽見談話內容,但看冉顏似乎頗為氣惱,便私以為無非是什麼兒女情長之事,心中微微一動,嘆了一聲道:&ldo;冉十七娘真真是巾幗不輸鬚眉,驗屍之能絕非一般人能比,只可惜……唉,過些日子嫁人了人,恐怕就不能輕易請動了。&rdo;蕭頌站起身理了理衣襟,看著劉品讓,淡淡道:&ldo;能幫你這至關重要的一回,劉刺史應當高興才對,劉刺史一向盡職盡責,兩袖清風,皇上才會壓下那些彈劾,派我過來協助辦案,個種意味,想來也無需我多言。&rdo;從蕭頌的表現上絲毫看不出重視冉顏的樣子,劉品讓心裡疑惑,面上卻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ldo;老夫定然全力以赴,縱死絕不辜負皇上的信任。按察使遠道而來,未作休息便立刻投入案情,真是讓老夫慚愧!&rdo;在官場上,什麼話都不能說滿,唯有對皇上的忠心,不僅僅要滿,還要滿到天上去,把生死置之度外,為皇上一句話不惜肝腦塗地,不管心裡怎麼想,實際上會怎麼做,至少嘴上得這麼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