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黑衣人從糙叢裡抓出一個青灰衣衫的少年,那少年看見澤平治三人的面容,臉色煞白。&ldo;這小子知道我們事情,必須殺了滅口。&rdo;澤平治立刻道。莊尹雖是劫匪,卻帶著行俠仗義的念頭,一般只對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員和姦商下手,不屑危害普通良民。他心中對澤平治等人的做法實在厭惡,便反對道:&ldo;不可濫殺無辜。&rdo;說罷轉向少年道:&ldo;你剜眼盟誓,不許將今日之事洩露出去,我便做主饒你性命。&rdo;聚水縣本就不大,相互之間至少也會面熟,澤平治等人自然不放心少年活著,不過少年是劉汶,聚水縣有名的才子,他們做獄卒,平時三教九流都有接觸,總有把柄可以拿捏劉汶。&ldo;後來,我才得知替換我死的那個人竟然是蘇家的女婿,當時便做了個假局,讓蘇家人誤以為沐郎君與別的女子私奔去了。&rdo;莊尹如今尚有愧疚。蘇家是大戶人家,家醜不能外揚,沒過一段時間,便傳出沐郎君病逝。因為沐郎君是外地人入贅到聚水縣,平素也很少出門,具體什麼情況,旁人也不得而知。蕭頌聽完莊尹的敘述,停頓了一息,揚聲道:&ldo;來人!&rdo;跑進來的是馮縣令和宋縣尉還有兩名捕頭,蕭頌瞥了他們一眼,道:&ldo;抓捕悅來客棧老闆澤平治,以及涉及本案的另外幾個人。&rdo;&ldo;是!&rdo;馮縣令殷勤地答道,而後連忙讓宋縣尉部署。莊尹看見幾個人忙亂狼狽的樣子,忽然笑出聲音,他看著蕭頌道:&ldo;某以為自己在一個年紀輕輕的官員面前低頭服軟已經夠孬種的了,眼下卻看見一群真正的窩囊廢。&rdo;馮縣令真想指著莊尹鼻子大罵:你他媽的不過是被逼供一下,我們一家老小都等著吃飯呢。官場上如履薄冰,你一個土匪懂個屁。心中暗自罵得慡快了,馮縣令也就懶得與他計較,還是辦好上級交代的事情更加重要。蕭頌未曾接話,只淡淡一笑,修長的手指規律地敲著桌子,過了好一會兒,才站起身向外走去,經過莊尹身邊的時候,笑道:&ldo;蕭某也去拜會拜會蘇家的俏寡婦。&rdo;&ldo;她不是兇手。&rdo;莊尹有些著急,言語篤定道:&ldo;我怕那些人對她不利,早就在蘇府周圍安cha了人手,她不可能出去殺人。&rdo;&ldo;我說過她是兇手嗎?&rdo;蕭頌懶懶地丟下這句話,吩咐衙役道:&ldo;帶他回牢房!&rdo; 血濺素衣蕭頌披上蓑衣,卻未如他所言去拜訪蘇府,而是策馬去了悅來客棧。雷雨中,馬蹄聲並不明顯,只偶爾聽見從水中蹚過的聲音。&ldo;蕭侍郎!&rdo;蕭頌剛剛下馬,馮縣尉便滿臉驚魂未定地迎了上來。蕭頌瞥了他一眼,並沒有太多的驚訝,隨手將斗笠丟給旁邊的人,接過衙役遞來的油紙傘,一邊往客棧內去,一邊問道:&ldo;發生什麼事了?&rdo;&ldo;是……&rdo;馮縣尉覺得自己三兩句話也說不清楚,乾脆道:&ldo;您進院子便一目瞭然。&rdo;蕭頌大步邁入客棧大堂,一股濃重的血腥氣頓時撲面而來。屋內點著十餘盞燈籠,情形一覽無餘:桌椅牆壁上染滿了鮮血,地上散碎的斷肢殘ròu浸泡在鮮血裡,零零碎碎,幾乎辨不出是身體的哪個部位。此事並未出乎蕭頌的意料,他甚至早早地將周圍佈置好,只等兇手前來殺人。在莊尹還未交代事情真相之前,他已經作出了部署。兇手的行為帶著明顯的報復性,如果沒有深仇大恨,不可能如此瘋狂兇殘。在這類案件中,他從來不吝惜付出那些該死之人的性命。既然有如此的深仇大恨,他樂意給兇手創造機會,順便收網將其捉拿歸案,兩全其美的事情,還省得刑部一系列麻煩和劊子手一把子力氣。這一切只是他出於謹慎,未想兇手真是殺人殺紅了眼,居然真敢闖進來。蕭頌環視一圈,交代人看好現場,便隨著地上血液的拖痕穿過大堂,大步向院子走去。走出雕花門,院子四周遊廊的燈籠光線幽幽,勉強照亮偌大的院子,廊上站滿了持刀的衙役,團團圍住一名大雨中一個高挑纖細的身影,她腳下的屍體已經被剁得看不出人形。她靜靜立著,一襲素衣,墨髮腦後結成馬尾,如瀑般從後背直垂到臀部以下,手中握著一把砍柴的板斧,肩膀極細微地顫抖。白色的裙裾上被血水染成一片緋色,在雨水沖刷之下,形成或深或淺的痕跡,宛若妖嬈的彩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