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多謝關心,陶瓷一共花費多少,回頭讓邢娘結算給你。&rdo;冉顏琢磨著這麼精緻的陶瓷,必然價值不菲,她佔用桑辰的勞力算是交易,但其中花費總不能讓他出。桑辰眨了眨眼睛,滿臉迷茫道:&ldo;我在城中識得一個私窯老闆,他沒收錢。&rdo;頓了一下,虛心求教道:&ldo;娘子可知道,借用一間上等窯爐,要交多少錢?&rdo;邢娘睨了他一眼,介面道:&ldo;一丈長寬的上等窯爐,約莫一日就須得二十兩銀子。&rdo;桑辰臉色一滯,訥訥道:&ldo;在下多寫幾分訟狀……&rdo;一份訟狀十錢,一兩銀子等於一千錢,要寫多少才能夠給上這二十兩呢?還要刨去做人情白送的,比如王氏那份訟狀就只收了半筐蘿蔔。&ldo;既然娘子無事,在下先行回去了。&rdo;桑辰心裡默默算著,緩緩地與冉顏說了一句,便幽魂一般地往院門口去。吳修和也撂下一句話,負手踱步回院。在無親無故的大唐,還有這麼多人關心她,冉顏心底泛起一絲溫暖,再看向一院子的侍婢,也舒坦了點,&ldo;邢娘,你給她們安排事情做吧,觀察一段時間,再挑幾個穩當些的到我身邊伺候。&rdo;冉顏的聲音不小,並未刻意避著那些新來的侍婢。應付這麼多事情,冉顏有些疲憊,糙糙洗漱之後上榻休息了。許是今日見的故人多了,睡夢中,竟是勾起了許多原主記憶深處的事情。每個人的形貌都清晰無比,然而從始至終,只有一個叫做&ldo;阿晚&rdo;的女子面容模糊,約莫還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聲音清越,顫聲對她道:&ldo;阿顏,我好痛……阿顏,真的好痛……&rdo;冉顏抓住她手,安慰道:&ldo;阿晚不要怕,不要怕!&rdo;正說著,冉顏手中一空,四周全是水,一個身姿窈窕的女子面上被蒙了素巾,青絲在水中飄散,猶如水藻,明麗的瓔紅羅紗裙在水中盛開一朵半透明的花,四周傳來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怨憤,絕望,淒厲…… 誰是殷晚晚&ldo;阿晚!&rdo;冉顏倏地從榻上坐起來,夜風拂過,額頭、背後都泛著涼意,已然被汗水浸溼。&ldo;娘子又做噩夢了?&rdo;邢娘聽見聲音,急忙端著燈從外間過來,挑開竹簾,看見擁被坐著的冉顏,便將燈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在她身側跽坐下來。就著微弱的光線,邢娘見冉顏額頭上晶亮的汗水,掏出帕子替她拭了拭,&ldo;娘子自打病癒便夜夜驚醒,得去寺裡燒香才行。&rdo;&ldo;邢娘,你可知道阿晚是誰?&rdo;冉顏皺眉問道。她猜測,這是原來記憶中極力要淡忘的事情,又或者這具身體有選擇性失憶之類的病症。邢娘神色一黯,嘆了一口氣道:&ldo;老奴知道這事情成了娘子的心病,原都已經忘了的,怎的又想起來?&rdo;冉顏抿唇不語,目光定定地看著邢娘。邢娘見她神色堅定,知道也沒法子瞞著,便道:&ldo;晚晚是殷府四娘,與娘子交好,後來患上惡疾歸天,娘子因此傷心了大半年,身子也漸漸不好了。&rdo;&ldo;只是這樣?&rdo;冉顏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來,曾經還有一個交好的女子叫做殷晚晚的。有些心智脆弱的人,經歷可怕或者悲傷的事情都會潛意識地遮蔽掉這一段記憶,也就是俗稱的選擇性失憶,如果事實真如邢娘所說的這麼簡單,怎麼會出現這種病症?聯絡夢中看見的畫面,冉顏覺得,選擇性忘記,更大的原因是恐懼。邢娘沉默片刻,才道:&ldo;老奴記得,那日正是夫人忌日的前幾天,老奴領著晚綠留在府裡準備夫人忌日的東西,您帶著歌藍去了殷府,可是回來時卻不見了歌藍,您也是暈著的,具體發生了生麼事情,老奴當真不清楚。&rdo;&ldo;歌藍……&rdo;冉顏喃喃念著這個名字,難道在夢裡看見沉水的女子就是歌藍?心裡有了這個懷疑,冉顏問道:&ldo;還記得那天歌藍穿的是什麼顏色的衣服嗎?或者,歌藍平時愛穿什麼顏色的衣服?&rdo;&ldo;這個老奴倒是不甚清楚,或許晚綠會知道。不過,娘子平時不是最愛讓她們穿著與名字裡相同的顏色嗎?歌藍平素穿最多的,就是藍色。&rdo;邢娘憂心忡忡地看著冉顏,又道:&ldo;娘子,天還早著呢,您別想了,再睡會兒,有什麼事情等天亮了再仔細想。&rdo;冉顏點點頭,重新躺回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