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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著燈光看了一會,冉顏撫額嘆了一聲,丟下書冊便起身會寢房休息去了。反正她來影梅庵清修只不過是為了做給外人看,看不看得懂佛經也都沒多大關係。晚綠刨著飯,疑惑地看了看邢娘,&ldo;娘子怎麼了?&rdo;&ldo;許是……聽到這麼多寒心的事,心裡不大舒服吧。&rdo;邢娘說著,伸手收拾擺了一地的書籍。晚綠點點頭,繼續往嘴裡刨飯,邢娘橫了她一眼道:&ldo;不是說不餓麼,我看留的這些飯還不夠你吃。&rdo;晚綠鼓著腮幫含糊不清地道:&ldo;剛才心裡堵得慌,說一說又好受了,這些事兒跟我又沒多大關係,我幹嘛要放在心上。&rdo;&ldo;沒心沒肺的樣兒!&rdo;邢娘伸手指點了點她的腦袋,&ldo;是誰跟我保證說要把自己的心眼捏得比繡花針還細?&rdo;晚綠翻了白眼,心想心眼細就要傷春悲秋,一片落葉掉了也要感懷半晌麼!想是這麼想,但心知若是跟邢娘頂嘴,恐怕就是沒完沒了,遂一言不發,埋頭專心致志地往嘴裡扒著飯菜。邢娘坐在廊上看著晚綠粗魯的吃飯模樣,眼圈微微一紅,&ldo;歌藍真真是個讓人疼到心坎裡的孩子,自小便那樣懂事,樣樣為娘子cao心,人也端的生得好氣度,學問也好,唉!只盼能辨出她的屍骨來,好生安葬了,下輩子投個好人家。&rdo;晚綠只顧埋頭吃飯,小滿也隱隱知道這件事情是幾人心裡的痛處,她也不便cha嘴。一時無人應答,邢娘也似是渾不在意,喃喃道:&ldo;她那樣好的孩子,定然能投個好身世……好在娘子也放下了心結,她知道了也會高興。&rdo;邢娘哽咽著抹了抹眼淚。晚綠喉頭髮澀,狠狠嚥下一口飯,嘟囔道:&ldo;你就是成心在我吃飯的時候添堵,省下這一口飯。&rdo;說罷又胡亂吃了幾口,便伸手收拾,小滿也過來幫忙,兩個人搭手很快將廊下收拾乾淨。影梅庵窮得厲害,天黑之後,除了供奉菩薩的前殿中還留著兩盞微弱的油燈之外,其它地方沒有任何照明。荒郊蚊蟲多,冉顏也不願意在外面待著,便早早地上榻休息了。時間太早,冉顏沒有多少睡意,便思慮該如何處置手裡這幾張房契。這個案子,魏娘從頭至尾都沒有殺人,嚴格算起來,她也是個受害者,所能判罪的,唯有她隱瞞自己的賤籍嫁入世家罷了,唐律有令,凡身份相差兩個等級結為夫婦的,要判流放,為妾,要受鞭刑。從兩年多前開始到現在,這個案子一共死了六個人,殷渺渺、歌藍、繁春、韓山、張斐、殷晚晚……算是個大案了,要送至刑部稽核,劉刺史也很難從輕發落,且判刑還至少要等刑部的訊息返回,一來一去少說三月,多則一年半載。這段時間能否讓東市那兩家鋪面為己所用?冉顏思量著。同時,她也隱隱感覺魏娘那日把東西交給她時,已經立了死志。想著想著,冉顏朦朦朧朧有了些許睡意,有一陣縹緲的琴音隱隱傳來,冉顏忽而想到,昨晚答應蘇伏把傘扔進林子裡的事情,連忙起身到牆角的箱子裡翻找。白日她曾問過邢娘,說是把傘放在這裡了。翻了片刻,冉顏的手觸到微微泛涼的傘柄,便拿了出來,轉身從屏風上取了緞衣披上,便抱著素面的油紙傘出了院子。月色皎皎,冉顏一出門,便聽見琴音稍微清晰了些,但依舊縹縹緲緲,彈的也不知是什麼曲,清幽古雅,彷彿遠處林間流瀉而出的小溪。冉顏抱著傘駐足在果林邊,聽了一會兒,琴音嫋嫋收尾,她才將傘用力拋入林子中。傘丟進果林裡,觸碰到枝葉,發出沙沙的聲音,直至安靜,冉顏也沒有聽到落地的聲音,心裡驚奇的同時,未免覺得有些沒著落,不禁伸頭張望。最近的一棵果樹上,砰的一聲,一面素白的油紙傘綻開,樹上的果實紛紛如雨般砸落在地上。素白的傘面移開,影影綽綽中露出一張宛如神祇的臉,他閒閒地倚靠在樹上,一身素白中衣,墨髮披散,將渾身的冷意沖淡了兩分。&ldo;我還道你這樣一個冷然的人竟十分有才情,原來並不是你彈得琴。&rdo;冉顏緩緩道。蘇伏並未答話,而是用手輕輕拉開傘柄,劍鋒摩擦的清冷聲響傳來,月光折射出一片雪光,原來那傘柄抽出之後,竟然是一把兩尺來長的劍。明晃晃的寒光反射在蘇伏俊美絕倫的臉上,照亮了那雙幽暗泛著深藍的眼眸,一時間,他渾身的氣質與手中的這把劍渾然一體,彷彿隨時可能奪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