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第一次看見這個繁春屍體的情形，冉顏心中微動，她當時只是匆匆一瞥，並未敢認真檢查，即便如此，她還記得死者腦袋上有瘀傷，與傷口重疊。當時死者腦袋上的傷口被新鮮血液遮住，看不清細節，鮮血明顯不屬於死者，可能是動物、也可能是別人，這是兇手為了造成一個撞柱的假象而故意造成的假象。冉顏一看之下，覺得可能是兇手力氣不足，一棍沒有打暈死者，又補了一棍。可是溺死麵色發青腫脹，和被鈍器砸死應該有很大的區別才對，就算當時是匆匆一瞥，也不應該看錯。&ldo;您檢查屍體時，可曾發現什麼可疑之事？&rdo;冉顏回頭詢問封三旬。封三旬捋著鬍鬚沉吟，仔細想了半晌，&ldo;也沒有不尋常之事啊？&rdo;肯定有冉顏再次仔細觀察屍體的頭部，終於在頭髮絲中間找到一些白色粉狀物質，&ldo;你檢驗時，她是否畫了妝？&rdo;&ldo;正是，為了能看清她的面色，老夫用水洗掉了她面上的妝容。&rdo;封三旬轉而問道：&ldo;女子化妝很正常吧？&rdo;&ldo;可你後來判斷她是溺死！&rdo;冉顏不可抑制地有些動怒，死者躺在法醫面前時，就註定失去了親自指控兇手的機會，它們把一切都交與法醫手中，怎麼可以如此不嚴謹。她既然是溺死，便不可能帶著完好無損的妝容，且不說唐代，便是她生長的那個時代，也不是所有妝容都能防水的。&ldo;既然知道兇手另有其人，定然是兇手畫上去的，這有什麼好奇怪的？&rdo;封三旬被一個小娘子訓斥，面上有些掛不住，忍不住大聲反駁。冉顏冷冷地盯著他道：&ldo;繁春被溺死，面容肯定不會好看，可是這個人卻能夠利用妝容把她裝扮得絲毫沒有水淹的痕跡，這樣高超的化妝技術，不是所有女子都能達到的吧？這樣的妝容，用劣質的妝粉肯定不行，蘇州城中賣上等裝粉胭脂的有多少家？妝粉是何香味？什麼品種？這些都是線索啊！&rdo;封三旬被質問得一怔一怔，最終卻只訥訥道：&ldo;仵作驗傷情死因，整個大唐都是如此，老夫也不過是按規矩辦事。&rdo;蕭頌原本是抱著看熱鬧的態度，可瞧著冉顏美眸中沉冷的怒氣，心裡也漸漸變得肅然起來。&ldo;罷了，罷了，知道兇手擅於化妝，這已經是個重大突破。&rdo;劉品讓見氣氛凝重，立刻開始和稀泥，&ldo;十七娘可還有什麼發現？&rdo;冉顏心知自己一遇見驗屍的事情，就太過嚴肅了，這裡是大唐，而非原來的世界，遂緩了緩情緒，道：&ldo;無，不過我懷疑殺死繁春的，不止一個人。&rdo;&ldo;且說一說。&rdo;劉品讓連忙道。&ldo;死者額頭上有一處疊加的傷痕，我仔細解剖檢查過，第一層為瘀傷，呈曲線狀，有單純性表皮剝脫，皮下出血界限不明顯，骨質表面無壓痕，大概能夠判斷出，此傷是在死者生前造成，兇器是木質鈍器，卻並非木棍，暫時還不能判斷是何物。&rdo;冉顏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到專業術語，反正知道她是有憑據地做出最後總結就可以了。頓了一下，冉顏繼續道：&ldo;二次傷口邊緣面板未曾捲起，沒有生命反應跡象，而且有凹陷粉碎性骨折，傷口邊緣整齊，骨傷呈三角狀，這說明，這處傷口是死後用尖銳的金屬鈍器用力擊打造成。&rdo;劉品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ldo;那又如何判斷兇手是兩個人呢？&rdo;&ldo;從這具屍體上傷口造成的先後順序來猜測，兇手從正面用木質鈍器擊打死者，但因為力度不夠，受害者只產生了瞬間不適，兇手見她未死，立刻將她按入附近充滿花瓣的水中，但這個時候，受害者開始拼命掙扎，人在求生之時，會爆發比平時更大的潛力。就擊打的傷痕判斷，這個兇手的力氣不會很大，至少不會是一個孔武有力的男子。因此，她一個人抵抗不住受害人的反抗，所以極有可能是有另外一個人幫助兇手作案。&rdo;&ldo;兇手把人溺斃之後，便開始藏屍，夏季氣候炎熱，屍體要藏在何處才能夠阻止快速屍變呢？&rdo;&ldo;茶宴聚會，大家都是聚集在一處，兇手怎麼能肯定，秦四郎一定會單獨走開？又如何掐算時間把屍體運出來佈置？&rdo;冉顏一個個問題，都指向了殷府。殷渺渺那天為什麼會提出捉迷藏的遊戲？這件兇殺案，當真與她有關？冉顏吐出一口氣，渾身有些脫力的感覺，她隱隱覺得，已經快要看到事情的真相了，&ldo;我覺得自己曾經有一部分記憶丟失了，我每晚都會夢到一個女子面上被蒙了素布，沉屍水中。好像是殷四娘，殷晚晚……劉刺史不妨查查她的死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