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酸澀,不禁使勁閉了閉眼睛。月夜明。遼、宋和西夏的交界處,北風尖利,一家破舊的小客棧坐落在黑山腳下,門匾上朽木被狂風颳的吱呀作響,客棧中僅有的十幾間房住滿了人。後院人影一閃,馬匹忽然騷動,但很快又安靜下來。一個人倒在馬房牆角的糙料堆中大口大口的喘息著,黑色勁裝緊緊貼在身上,顯然已經溼透,很快,暗紅色的液體滲入糙料堆,殷溼了一大片,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那人拉下面罩,露出一張美麗不乏英氣的面容。她秀眉緊鎖,近似粗魯的扯開自己的衣服,露出血ròu模糊一片的肩膀,她從腳腕處拔出匕首,咬牙去挖肩膀上的血窟窿。片刻,一個箭頭和血ròu掉落在糙堆上。她立即把大量的金瘡藥撒上去,再用布條緊緊裹住。做完這一切,她已經汗如雨下,渾身虛脫,身上還有血多大大小小的刀劍傷痕,已經沒有精力去處理。在糙堆上躺了一會兒,她強撐著把其他幾處大的傷口糙糙處理好,抓緊時間休息。半睡半醒的時候,她手裡緊緊抓著那隻空空的藥瓶,彷彿這樣就能活下去。這是莫思歸給的藥,她對他一向很有信心,除此之外,他也是她在世上活下去的唯一的留戀。握著這個藥瓶,就好像握著莫思歸的手,有他在,她一定不會死……由於失了大量的血又急急行路,她的身體已經疲憊不堪,原準備時刻警戒,只休息一個時辰就離開,然而卻不知不覺陷入昏睡。睡夢裡,沒有夢見父親慘死在河邊,沒有沉沉浮浮的水面,沒有大火中親生母親半開闔的眼眸,只有一個生著桃花眼的少年,在那家劉記的糕點鋪前面,春日暖洋洋的光線照在身上,他靠牆含笑看她蹲在屋頭逗弄幾隻貓,時不時的說幾句不鹹不淡的嘲諷。很美好。&ldo;地上有血!&rdo;一個突兀的驚叫聲硬生生cha進來。樓明月驀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躺在糙堆上,從窗fèng中漏過的晨光照在她臉上,很柔和舒適,她卻不敢有絲毫遲疑,翻身攀上房梁,用精神力查探外面。(未完待續……) 小月發狂客棧所處的位置十分偏僻,店中亦無習武之人,樓明月略鬆了口氣,從狹窄的透氣窗鑽了出去,兔起鶻落間已然遠離。可是她身負重傷,難以支援太久,勉強尋到一個半人深的枯黃糙叢便一頭紮了進去。望著被朝陽映的微黃的天空,樓明月唇齒之間溢位淡淡的霧花,一張蒼白如紙的臉龐有些朦朧。每一個日出都是新的開始,所以哪怕受到挫折,心中亦會存著希望,可是她在絕望的沼澤裡日復一日,越陷越深。每當這個時候,樓明月便會萌生退卻的念頭,回到莫思歸身邊,陪他一同登上醫道巔峰。她以前玩心重、心也大,對此不屑一顧,如今卻覺得尤為珍貴,也許人就是這樣,觸手可及的時候總覺得不過爾爾,得不到的才視為珍寶。樓明月在梅花裡島上修養過幾日,那時候想,索性留下算了,然而仇恨的糾纏令她痛不欲生,只要想到仇人還好好的活在這世上,她就吃不下睡不著。如果不報仇,她遲早有一天會被壓抑的仇恨逼瘋。樓明月入了控鶴軍的危月組,直接爭取到了刺殺耶律凰吾的任務,這是她第四次刺殺。第一次刺殺時是在途中,她蹲守了數月,可惜最後距離馬車還有二十丈的時候便被突然而至的鬼虎擋住,險些把命交代在那裡。第二次刺殺,是在一次私人聚會上,耶律凰吾日理萬機。不是在公主府便是在皇宮之中,很少有這樣絕佳的時機。仇人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所以樓明月忍不住動手了。由於事先沒有經過周密的計劃。最後依舊以失敗告終。這一次,距離耶律凰吾有十幾丈。第三次刺殺是最慘痛的一次,耶律凰吾離開上京,親自去指揮遼軍抵抗凌子嶽對遼國邊境的兇猛攻擊,途中只有二十騎急行護送。樓明月與其他六名危月一起設伏擊殺,埋伏地點和時機都選的極為成功,那一戰對方死了十六個人,而危月除了樓明月之外,其他六人全部陣亡。她一個人殺死了對方十名強悍的鬼虎。在同伴全部陣亡之後逼近距離耶律凰吾十丈之內,此時她已經身負重傷,理應快速撤退,可是隔著數名鬼虎,她死死盯著耶律凰吾,心中所有的悲痛和仇恨猶如海嘯一般忽然席捲而來,就在那一瞬間,她爆發了幾乎逼近化境的實力,長劍游龍。雷霆之擊,絕境之中竟是成功殺了餘下的鬼虎。耶律凰吾近在咫尺,就算是同歸於盡,她心中想想都萬分快意。可惜。就在最後一名鬼虎倒下的一瞬,她忽覺得眩暈,視線微晃中看見耶律凰吾旁邊那個面貌醜陋的女子揚起臂弩。朝她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