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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紅想起周寧的警告:不要嫁一個你愛的人,因為你愛他,你就會擔心失去他。但楊紅覺得光是這一點擔心,不足以嚇得她打退堂鼓,人不能因噎廢食。愛陳大齡,並不是因為想到過能跟他白頭到老才愛的。愛了,就愛了,沒有想過為什麼,沒有想過今後,愛是不知不覺之間就發生的事情。白頭到老本身並沒有什麼意義,白頭到老有意義,是因為跟你白頭到老的人是一個你愛的人。跟一個你愛的人生活一天,也好過跟一個你不愛的人白頭到老。陳大齡或許會沉醉於自己拉琴下棋而冷落我,但我願意守在旁邊,聽他拉琴,看他下棋。陳大齡或許會愛上別的人,但我不會怪他,怪只怪我自己的吸引力不夠大不夠長久。周寧說他的愛超過陳大齡的愛,雖然初一聽,讓楊紅覺得有道理,細細地想,其實兩種不同的愛是無法比較多少的。周寧的愛激烈似火,像瞬間可爆發的山火,燒起來,你無處藏身,離近一點,都會被烤焦。但這場火很快就可以熄滅,把你丟在冰天雪地裡,要等到夏天才有可能再來一場山火。陳大齡的愛,柔情似水,像浩瀚無邊的大海,靜靜的,深深的,海浪奏出的音樂使你被吸引,被召喚,你不知不覺地就走了進去,而你一旦走進去,就再也走不出來。火的愛和水的愛,怎麼能比得出誰多誰少呢?周寧的愛,是情者的愛,只要是為情,可以不管不顧,為了能得到自己嚮往的愛、能保住這份愛,就什麼都做得出來,哪怕是毀滅他人,或毀滅自己,也在所不辭。陳大齡的愛是智者的愛,他會考慮自己的愛對人對己會帶來什麼後果,如果自己的愛只能給所愛的人帶來痛苦,他可以剋制自己,放棄這份愛。情者的愛和智者的愛,怎麼能比得出誰多誰少呢?這實際上不是一個愛情多和少的問題,而是一個愛的方式的問題。不同的人愛起來有不同的方式,你可能喜歡某一種方式,而不喜歡另一種方式。你可以讚美某一種方式高尚,而唾罵另一種方式自私,那只是你自己的喜好而已,是以某一種道德為基準所作的衡量。其實在生活面前,這兩種不同的愛,是無法比出大小多少、高低貴賤來的。火有火的愛,水有水的愛,情者有情者的愛,智者有智者的愛。一個人愛的方式往往不是他決定得了的,他的生活經歷,生活環境,氣質和性格註定他只能以某種方式去愛。被一個人以你不喜歡的方式愛上,你從中得到的痛苦可能會大大多於幸福。想讓一個人改變他愛的方式,也許只能是徒勞的。改變是可能的,但改變往往只是暫時的。很多人在追求的時候可以變得面目全非,連他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但等到追到手了,或愛情趨於平淡了,他改變自己的動力化為烏有,他就會回到老樣子上去。楊紅覺得自己的愛更接近陳大齡的風格,是智者的愛。愛到極處,反似不愛。愛到極處,你一顆心,不再裝著自己,只裝著你愛的人,你就會擔心自己的愛會給他帶來痛苦。他的一顰一笑都牽動你情懷,讓你不斷猜測,我使他幸福嗎?我使他痛苦嗎?你會不斷問自己:這一顆心,你拿得起嗎?拿起來了,你捧得住嗎?捧住了,你捧得久嗎?捧了一生,你知道你捧的方式對嗎?是不是太緊?太鬆?太長?太短?太冷?太熱?到頭來,他會不會慨嘆:愛上你,是我一生的錯?或者會不會有一天,他後悔: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愛到極處,你已經愛得失去了自我,心裡只有他,如果他不幸福,你又怎麼可能幸福呢?你擔心自己不能使他幸福,你就有可能把自己當他幸福路上的絆腳石,為他堅決地搬開,好讓他自由地前進。楊紅想,陳大齡那麼愛小孩,如果自己以後不能生小孩,那不是害了陳大齡?楊紅專門查了那本《家庭生活大全》,知道自己即使不算不正常,也比一般女人少很多懷孕的機會。別人是一年十二個月,月月有那麼七八天有懷孕的可能,而自己是一年只有四五個月會有那麼個機會。而且自己又不是黃花閨女了,這對陳大齡太不公平了。別人會說他等了這麼久,等來一個二婚的女人。他的父母肯定會堅決反對,他的朋友會恥笑他,那我能給他帶來什麼呢?我有什麼地方值得他愛呢?陳大齡當然不會計較這些,但正因為他不計較,我才應該為他考慮到。楊紅記起在陳大齡家看過的一張照片,上面是他們家四個人演奏《梁祝》時照的。陳大齡拉小提琴,陳勇拉中提琴,陳勇的妻子楊慧中拉大提琴,而陳大齡的妹妹陳韻拉倍大提琴。兩男兩女,男的風度翩翩,女的亭亭玉立,照片不能傳達音樂,但楊紅想象得出,一定是美麗動聽的。楊紅想不出自己在那張照片中能佔個什麼位置,自己什麼樂器都不會,就會聽。楊紅想,如果我真的愛他,我其實應該放開手,讓他找個更好的人,像他弟媳那樣,既美麗又懂音樂的人,一個跟他有共同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