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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生活沒有在那場舞會打住,那麼再往下過,就變味了。就像一部小說,寫到兩個戀人相愛了,互訴衷腸了,就該結束了。如果故事還沒完,你就知道下面有麻煩了,不是外界干預,就是生死相隔,或者因誤會分手,或者因瞭解分手,如果不幸沒走這幾條路,那就剩下最後一條:平平淡淡,吵吵鬧鬧,時不時地,就蛻變到滑稽可笑的地步。最先走了滑稽可笑路子的,是陳大齡留下的兩件信物。那盤磁帶因為寫著陳大齡的名字,當然是不能放在家裡的。楊紅就把它拿回老家,放在自己住過的那間房裡,藏在一個小盒子裡,想象著當自己年老了的時候,拿出來,聽一聽,回味那美好的時光。有一天,楊紅回了老家,想把磁帶找出來聽一聽,結果發現小盒子裡是一堆亂七八糟的帶子,不知是誰,把磁碟裡面的帶子掏了出來,糅在一起,像一堆暗褐色的刨花一樣。楊紅帶著哭腔,問媽媽這是怎麼回事。媽媽也不知道,說是不是你侄女在這屋裡玩的時候,看見了這盒子,把磁帶摳出來了?她老是喜歡摳磁帶出來玩,把手都弄傷了好幾回。楊紅流著淚,想把帶子再繞回去,但繞了半天,也沒有成功。很多地方都已經扭得像麻花一樣了,繞回去也是沒有用了的。海的女兒沒有化成泡沫,化成了刨花。楊紅吸取了教訓,把那支筆收在自家寫字桌的抽屜裡,實在是沒有更好的地方可以放。夫妻之間,不應該有什麼秘密,如果鎖在箱子裡,反而引起周寧的好奇。鎖,只能鎖住君子,像周寧這樣的漢子,是鎖不住的。也許大大方方地放在抽屜裡,他反倒沒什麼興趣了。周寧也曾注意到那支筆,因為盒子很精巧,很漂亮,但他沒有注意到那上面的兩個字。問了一次,楊紅說是學生送的禮物,周寧也就沒在意,因為那一段時間,學生確實送了一些小禮物,感謝楊紅教學有方。既然是學生送的禮物,周寧也沒多問,楊紅也就暗自舒了口氣。雖然覺得夫妻之間,已經到了撒謊的地步,實在是有點悲哀,有點諷刺,但楊紅那時只有地下黨員成功瞞過了國民黨特務搜查的成就感,別的都顧不上了。後來工作一忙,楊紅也就沒再去檢視這支筆。直到有一天,周寧再次提起這支筆時,楊紅才發現自己已經永遠地失去了它。楊紅已經不記得確切的時間了,總之,是某一年的某一天,那時楊紅已經被提為講師,分到了一室一廳的房子。輪到她點房的時候,她看見可以選擇的房屋中還有一套是五區的,而且就在陳大齡住過的那棟,就鬼使神差地點了那套。開始還怕周寧起疑,想了一套答案在那裡,結果周寧問都沒問。那一天周寧的兄嫂來h市辦事,住在楊紅那裡。周寧從e市回來,也在家。但他好像為了顯示對兄嫂對老婆都是一視同仁一樣,那天照例出去打牌了,把兄嫂丟在家裡,讓楊紅與他們六目相對,無話可講。楊紅自然是在那裡生著悶氣,覺得自己在周寧的兄嫂面前丟了面子。但兄嫂不在乎,大概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或者只要有個地方落腳就行,就當是旅館,你還指望旅館老闆留下來陪你?半夜一兩點的時候,楊紅被敲門聲驚醒了。她那晚是做好了準備把周寧關在外面的,所以也懶得起來去開門。但周寧的兄嫂自然不會無動於衷,就起來開了門。楊紅只聽見幾個人鬼鬼祟祟的說話聲,聽不清究竟在說什麼。她堅持著,讓他們去鬼去祟。後來就聽見一切復歸安靜。周寧那一晚都沒有回家。當然,那不是他第一次整晚不回家了,打牌的人嘛,誰不是晝伏夜出,日夜顛倒的?楊紅哭也哭了,吵也吵了,還是不能改變周寧那一顆麻將心,也就不庸人自擾了。不過那一次就有點不同,第二天起c黃後,周寧的兄嫂嘰裡咕嚕地在那裡議論了一陣,好像欺負楊紅聽不懂他們的家鄉話一樣。最後兩個人就告辭了,楊紅也沒挽留。對周寧的家人,楊紅一直是這樣,你來了,請坐請坐;你走了,不送不送。那天中午直到周寧打來一個電話,楊紅才知道周寧進派出所了。周寧在電話裡請求楊紅到派出所一趟,把他領出來。原來那天晚上,周寧那桌麻將被派出所一鍋端了。據說派出所的人陰險毒辣得很,蹲在樓道里聽哪家有麻將牌的聲音,那時正是年前,天氣也冷得可以,派出所的同志能這樣蹲在樓道里抓賭,第一說明他們為工作吃苦耐勞,品格高尚;第二,也說明那年的創收工作到那刻為止,還進行得不盡如人意,必須趕在年前,狠狠抓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