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嫡出?&rdo;陸離哂謔道,&ldo;我大兄二十幾年前便死在戰場上了,也沒留下一蛋半鳥,將門不講究這個,我只是覺得父親不容易,得給他留一脈煙火,這才盼著阿揚娶親。&rdo;陸離說的輕鬆,深邃的眼眸中,傷情卻是一閃而逝。將門常常被一些儒士貶低,說他們沒有規矩,不懂禮數,是野蠻粗人,其實將門又何嘗不想講究一下,但戰場上需要人,哪怕就是大子也必須得披甲上陣,誰會在乎你是否留有子嗣?戰爭頻發的年代,能留下一脈煙火就不錯了,哪還能容得挑三揀四,嫌棄是不是嫡出大子?陸氏是傳承悠久的將門,所以對這一方面看的很開。顧翛扯了扯嘴角,&ldo;估摸,老天是覺得我過的太順風順水了,所以誠心給我添堵。&rdo;陸離是看著顧翛長大,顧翛性子一向穩重,也很少對什麼事情放不開,因此眼下這個摸樣讓陸離不禁憂心,也儘可能的勸慰他。&ldo;我雖然與寧溫不甚相熟,可他我能看出,他溫潤之下實在是執拗的厲害,但凡將心交付出去,便不可能再收回來。&rdo;陸離篤定的道,也許骨子裡是同樣一種人。所以陸離確定,寧溫與他一樣。看著臉色微變的少年,陸離繼續道,&ldo;所以,你若真的要犧牲一切與他相守,至少也要弄明白一件事情,他曾經是否把自己的心交給了你母親。否則,你不覺得冤枉嗎?&rdo;陸離總是能夠輕而易舉的刺到顧翛的痛處,這是他心中唯一解不開的結,解不開,放不下。&ldo;與我講講他們的過去吧?&rdo;顧翛道。&ldo;我不清楚。&rdo;陸離一直保持著行軍時那般端坐的姿態,與對面懶散的顧翛形成鮮明對比。陸離並非是推脫,他確實不清楚他們之間的糾葛,只是,&ldo;白素曾給寧溫寫過詩,而德均在與你母親不相識時,還曾親筆寫過,那副字,眼下已經價值十萬金。&rdo;顧翛微微瞠目,十萬,一幅字居然賣到如此新增!賣得並非單單是好詩,好字,還因著這卷字上連線著三個驚才絕豔的人物,賣得是好名聲,好故事。&ldo;木蘭花決絕詞諫友?&rdo;顧翛記得這首詞,他當初知道是出自母親的手筆,還滿心驚訝,沒想到一向只會畫春宮,寫淫詞豔曲的母親居然還能辦點正事。後來,顧翛私下收集了母親當年作的所有詞,包括那些豔詞,發覺自己的母親,果然是個才華橫溢的女子。當然這些詩詞,有的是盜用,也有白蘇自己的作品,林林總總竟不下百首。松月書館的老闆便因蒐集到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白蘇詩詞,集結成冊,然後專門販賣詩集,狠狠的發了筆橫財。拋開母親的身份,顧翛也開始欣賞尊敬白蘇,現在看來,如果寧溫喜歡上這樣的女子,完全可以理解。更何況從那首詩看來,他們之間的糾葛必定不淺。陸離拍了拍顧翛的肩膀,他也很無奈,好好的一個孩子,竟斷袖了,但此事他也只能說到這裡,只是兀自嘆息,以德均的性子,恐怕不會這麼容易就妥協,逼顧翛娶妻,怕只是第一步,而非妥協的開始。顧連州對顧翛向來疼愛,所以即便顧翛再聰明,一時半會也不會想到自己父親有別的目的。當然,以顧連州的段位,自然不會做出殺人滅口或者逼寧溫離開這樣低階的事情。到達尚京時,是第四日的傍晚,陸離在還未進城時便已經與顧翛分道揚鑣,顧翛此次回來,並沒有瞞著行蹤,此刻尚京城中恐怕全都知道他回來了。事實證明,陸離的決定實在英明。顧翛的車架在城門口便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嬌嬌圍住,茶樓上,客棧上,到處都是臨窗圍觀計程車子雅客,從申時初入的城門口,到申時末才走了不到五十米。任由外面又哭又喊的請求顧翛露面一觀,他竟在車內睡著了。一覺醒來,發覺外面依舊嘈雜不堪,不禁出聲詢問道,&ldo;怎麼回事?&rdo;這清冽的聲音一出,人群頓時沸騰了,叫喊聲音比之前更大了幾倍,有些甚至因為喊的久了,十分嘶啞。&ldo;公子,請出來容我等一觀!&rdo;&ldo;公子!自從半年前一別後,我等相思甚苦,請掀開車簾,容我等一觀!&rdo;……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顧翛微微皺眉,出聲命小廝將四周的車簾捲起。顧翛一副午後懶睡醒的形容,墨髮披散,身後系發的帛帶幾乎掉落,一襲玄色錦袍,散漫的靠在幾邊,慵懶中帶著幾分冷冽,真是讓吵嚷的人群猛然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