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小姐糊塗了,今日是八月初九,還有幾日便到八月十五了呢&rdo;香蓉一邊給白蘇揉腿,一邊仰頭看著梧桐葉道,&ldo;這樹也是奇怪,旁的樹都枯了,它還是綠的,怨不得小姐不記得時日。&rdo;白蘇很少有犯糊塗的時候,但自打顧連州離開以後,她似乎就弄不清時日了,總覺得時間特別漫長,彷彿躺在這兒看著頭頂這片綠,已經有年之久,但那葉子明明一直都是綠的。&ldo;八月,八月。&rdo;白蘇眼睛一亮,撫摸著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已經懷孕七個月了,再有兩三個月,顧連州就能回來。&ldo;醫女說有客人,也不知道是誰。&rdo;十二踮著腳向拱門處瞅著,等著過來通傳之人。等了半晌,卻是等來的十三。十二遠遠的便瞧見十三滿面笑意的穿過拱門,心下納罕,十三可是好久沒笑的這麼歡暢了,不由迎了上去,&ldo;十三姐春風滿面的,可有喜事?&rdo;&ldo;也算不得什麼喜事。&rdo;十三拉著她走向白蘇,恭立在她身側道,&ldo;小姐,有故人來訪了。&rdo;白蘇發飆了白蘇發飆了白蘇從端詳枯葉中回過神來,依舊躺在在搖椅上,搖搖晃晃的視線看向十三,&ldo;故人?&rdo;&ldo;是婆氏侑姬,您的老師。&rdo;十三笑道。侑,是婆主事的名諱,她如今已經不是白府的主事,是以十三不再叫她婆主事,而是喚名諱,因為婆主事一生未嫁,但又是年近四十,自不再嬌嬌,所以識得她的人,都喚她侑姬。&ldo;別愣著呀,快扶我出去迎接。&rdo;白蘇連忙從搖椅上站了起來。小七拿著梳子迅速的給她梳了個簡潔大方的髮型,香蓉也從屋內取出一件淺青色暗花儒裙,不消片刻,便將白蘇從懶散模樣收拾的乾淨得體。裝扮好之後,香蓉和十三扶著白蘇,往外去,其他人則是緊隨其後。&ldo;你們看我這裝扮可還妥當?&rdo;白蘇問道。香蓉也曾聽說過侑姬的大名,況且當初她在白府任主事時,香蓉也曾經見過幾回,侑姬極重視禮節,一舉一動無不優雅有禮,但白蘇現在懷著孕呢,應當不會太過苛刻,遂道,&ldo;得體著呢,況且小姐您有孕在身,想來侑姬應當體諒才是。&rdo;&ldo;你是不知道老師的為人,她認為優雅有禮的舉止刻進骨子裡,才算得真正的高貴從容,若是刻意裝著,卻是落了下乘。&rdo;白蘇對她的教導印象深刻,每次上她的課,即便只是聽故事,半個時辰下來也累的要死。十三道,&ldo;侑姬一向欣賞您,小姐這個形容,她也不會見怪的。&rdo;&ldo;就是,可沒旁人比我們小姐更從容優雅了。&rdo;香蓉笑道。白蘇心知道,從容或許勉強算的上,但優雅怕是與她沒有太大關係,頂多煮茶之時有那麼幾分自在。幾人說著話,不知不覺便已經走到了正門。門口臺階下停了一輛馬車,簡潔質樸,沒有什麼反覆的裝飾,但用料都是最上乘,低調莊重,卻永遠不失貴氣,便如侑姬此人。十三邁著規規矩矩的小碎步小跑到馬車窗子旁邊,低聲細語了幾句,然後從那車上便跳下一名婢女,接著便由那婢女扶著,下來一襲深絳色深衣曲裾的婦人,那婦人約麼三四十歲,深絳色的曲裾領口和袖口都紋著黑色藤蔓花紋,高髻盤起,臉盤瘦長,顴骨很高,面上敷了白白的妝粉,嘴唇小而殷紅。在她背後,是一片枯黃的白樺林,若非如此,白蘇真要以為,她們就在桃林裡站了許久,這種種,不過是一場白日夢。白蘇迎了上去,卻未曾說話。她望著白蘇,微微一笑,顯得端莊而又溫柔,聲音亦是如往昔般令人舒適,&ldo;阿素別來無恙?&rdo;&ldo;一向安好,老師可好?&rdo;白蘇握著她的手,兩人相攜著往院內走去。&ldo;尚安。&rdo;婆主事目光移到白蘇隆起的肚子上,笑容愈發溫和,&ldo;阿素竟已是為人母親了,幾個月大了?&rdo;&ldo;再有幾日便滿七個月了。&rdo;白蘇道。走下樓梯時,侑姬攙著白蘇,那神情鄭重的甚至更勝於白蘇,直到下了階梯才又問道,&ldo;這孩子可還鬧騰?&rdo;&ldo;他平素倒是挺安靜的,只是小小年紀便能分辨美醜了,他父親靠近的時候,便折騰的厲害。&rdo;平時也沒有人和白蘇這樣閒話家常,她以為自己不喜歡向別人講述自己的事情,眼下感覺倒也甚好,尤其是說到&ldo;孩子的父親&rdo;時,那是由心底深處滲出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