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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一怔,她沒想到白蘇就這麼坦率的承認了。成妝院眾人給大夫人見禮之後,十三搬來一個凳墩,使之視線能與塌上的白蘇平行。這個時代都習慣跪坐,一般凳墩都是這種情況下使用。大夫人身後的侍婢從袖中掏出絲絹,將凳子擦了又擦,彷彿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擦完後,隨手將絲絹扔在了地上,另外兩個丫鬟這才扶著大夫人坐下。咚‐‐白蘇纖指在琴上撥出一個高昂響亮的音符。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到她手上。只見素手纖纖,指尖宛如雪地裡綻開的粉色梅花,淡淡的,甚至能感覺到它正散發著冷冽的幽香,只看著這一雙秀美的手,都無法想象這手的主人應當是何等的傾國傾城,然而事實上,白蘇不過是個病怏怏的十三歲少女。&ldo;素昨日做了一個夢。&rdo;白蘇沉靜的目光直視大夫人。那目光平和沉靜,根本不似一個十三歲的少女,面對這樣的目光,大夫人漸漸忽略的白蘇身體年齡,冷笑著挑眉,等她繼續說下文。&ldo;阿孃說,這輩子臨了臨了卻欠了個天大的債,素已命不久矣,便令我趁著尚在人世,能還多少便換多少。&rdo;白蘇語氣幽幽,滿含憂傷。她口中的&ldo;阿孃&rdo;,自然是昔姬。大夫人仔細瞧著白蘇,見她面色如紙,中氣不足,當真一副將死之人的模樣,看來所言非虛。但她受了十幾年的苦楚,至今沒有一兒半女的恨,豈是區區素女能還的起的!&ldo;還債?哼!你拿什麼還?&rdo;大夫人冷笑,瘦削的臉顯得陰沉無比。白蘇將琴交到十三手中,旁若無人的靠在塌上,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形容,看的十三的小心肝顫巍巍。&ldo;母親昨晚不是看見那株蝴蝶蘭了嗎?男人喜歡美色,以色事人終將&lso;色衰而愛弛&rso;,可是素有法子把美麗永遠停駐在盛放的時刻,直到凋零。&rdo;白蘇這話是誇張的,以前看的那些廣告,哪個不是說永駐青春?她現在需要抓住大夫人的注意力,先達到目的,再尋脫身之計。白夫人想笑,卻笑不出來,原本同一個十三歲女孩談論男女之事,是何等的荒唐,可是白蘇字字句句都說到她心坎裡去了,無從反駁,無從嘲笑。&ldo;色衰而愛弛&rdo;大夫人喃喃道。是啊,從前她還是年少貌美時,白老爺還是迷戀過她一段時日的。像白夫人這種在後院妻妾鬥爭裡生活了十幾年的女人,已經不再相信永恆的愛情,卻不影響她對愛情的渴望。&ldo;同樣,即將衰敗的花,素也有辦法令它再鮮豔起來。&rdo;白蘇目光淡淡掃過大夫人面上。大夫人並沒有因為這個比喻而發怒,白蘇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婢女,見她並沒有屏退她們的意思,便繼續道,&ldo;素知母親傷懷不可慰,但逝者已矣,母親打算抓住父親的心,還是寧願含恨而終?&rdo;&ldo;你以為這麼做,我就會原諒昔姬?她做夢,我就是要她連死都不瞑目!&rdo;大夫人恨聲道。她從來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掩飾過恨意,尤其是在白老爺面前。她以為,白老爺把她害到如此地步至少也會內疚。可是她忘了,憎恨只會讓一個女人變得醜惡,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所有的內疚也都會隨著時間而消弭。&ldo;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rdo;白蘇輕聲道,&ldo;母親明鑑,定能面白素的苦心。&rdo;都怪這些日子生活的太開心了,白蘇連穿越時的恐慌和思念都消失只剩下零星,想掬一把辛酸淚來應景都沒有。白蘇的確是一個不怎麼會演煽情戲的人,唯一的偽裝便是不動聲色,可是做這種高深的戲碼,要聲情並茂才能打動人,若不是全尚京的大巫都說她沒得救了,恐怕大夫人根本不會相信一個字。&ldo;說罷,你這麼做,有何目的。&rdo;大夫人一語戳破。白蘇輕輕一笑,脆弱如陽光下即將消融的白雪,可說出來的話語卻讓滿園的人為之驚歎,&ldo;若非說素有所求,便是想求個清白之身等死。&rdo;白蘇見大夫人若有所思,知道事情有商量的餘地,頓了一會,又道,&ldo;世間熙熙,皆為利來,世間攘攘,皆為利往。相信這個道理母親比素更加明白,素乃將死之人,所求之利不高,而母親卻有半生光陰呢&rdo;這是個怎麼算怎麼合算的生意,白蘇相信大夫人會同意的。若是白蘇不死,大夫人日後也會有辦法對付她,可是女人的美麗是別的東西不可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