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成妝院悄悄燃起的希望,白老爺的書房裡,一派死寂。今夜輪到遲蓉和香蓉輪值,兩人平素最得白老爺歡心,如今卻大氣也不敢喘的端立在塌側。&ldo;老爺,不如奴婢去喚桃姬過來服侍?&rdo;遲蓉壯著膽子,小心翼翼的問。香蓉見白老爺揉著眉心,立即很有眼色的上前幫他按摩。白老爺稍微舒坦一些,才道,&ldo;不用,今日誰也不想見。&rdo;話音剛落,屋外侍婢通傳道,&ldo;老爺,絮女來見。&rdo;白老爺不悅的皺皺眉,&ldo;不見!&rdo;外面應了一聲&ldo;是&rdo;,便離開了。不到半盞茶時間,又折了回來,&ldo;稟老爺,絮女說事情緊急,乃是關於素女。&rdo;白老爺正愁素女之事,聽見此話,驀地坐起身來,心道:絮女一向足智多謀,說不得真有些好建議。便道,&ldo;請她進來吧。&rdo;房門開啟,絮女一襲白衣娉娉嫋嫋的走了進來,欠身道,&ldo;父親。&rdo;&ldo;嗯,坐。&rdo;白老爺也正從塌上起身,坐到案几旁。等到坐定之後,喝了幾口茶,才看向絮女道,&ldo;我兒想說什麼?&rdo;&ldo;父親,三妹病重,這幾日女兒恨不能為父解憂,不敢前來徒增父親煩惱。&rdo;絮女說著,眼角一滴晶瑩的淚水順著精緻的面龐滑落,令人望之生憐。白老爺的語氣果然軟了下來,&ldo;我兒莫哭,今次前來可是想到良策?&rdo;絮女寬袖掩面,一邊拭去淚水,唇邊勾起一個陰測的彎度。醞釀一下情緒之後,待到袖子剛剛拿開,眼中淚水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儼然是梨花帶雨,目光卻是赤裸裸的恨意,&ldo;父親可憎恨柳家?&rdo;不提柳家倒也罷,提到那個兩面三刀的柳公,白老爺就氣得渾身發抖,他六日前放下臉面去求柳家,兩家又是即將結為親家,從情到理,柳家也不能不幫忙啊!可是柳公仗著手中捏住白家商路命脈,覺得白家絕不敢悔婚,便隨隨便便找了個大巫敷衍了事。事後還道:若不是素女如今名動尚京,柳家盛不下這尊神,幫上一幫倒也沒什麼。&ldo;小人!&rdo;白老爺咬牙切齒道。絮女這時才堪堪止住淚水,看了遲蓉和香蓉一眼,遲蓉早已被她買通,而香蓉雖然不曾與她有瓜葛,卻也絕不會背叛父親,於是便放心的道,&ldo;父親,女兒也是恨極了柳家,素女好歹也是我的親妹妹,他們竟然毫不顧念情意,女兒一想到日後要嫁到那等親情涼薄之地,心中便難受的緊。&rdo;絮女見白公面露無奈,繼續道,&ldo;如此,女兒說什麼都不能讓他們家好過!父親,女兒問過,幾位大巫都說素女雖命在一線,卻能撐過六月。女兒出嫁之日便將素女作為陪嫁媵妾,一同前去柳家,素女如今在尚京備受矚目,倘若隨去柳家,為了柳家的名聲,他們也必然不敢不聞不問。到時候自然會請燭武大巫救治三妹&rdo;說到此處,白老爺立刻明白,一旦素女活了過來,一定會有仰慕素女的公卿權貴去柳家求取,或許不用別人求取,柳家也會把素女作為禮物送給權貴。然而素女卻是他白府費心調教,將來若是有用處也只會對白府有用,柳家最多混了個人情。柳公不是言及想要素女做媵妾嗎?便就遂他的願!白老爺一拍大腿,哈哈笑道,&ldo;還是我兒有遠見!為父不如啊!可惜我兒若是生為男兒,必能榮耀我白氏一門。&rdo;後半句卻是有些惋惜了。可是白老爺不知絮女心中所想,縱使她榮耀白氏一門有千種萬種方法,卻絕不會藉助素女,更不會讓素女爬到比她還高的地位。一旦白蘇進了柳家,她死了最好,若不死,她自然有法子把她永遠留在柳家做小妾!香蓉靜立垂首,心中寒意頓起。素女還生死不明,她這親姐姐便計劃怎樣將她給毀了。這個家裡要說有誰最不瞭解絮女,那便是老爺和夫人了,絮女在他們面前一直都是個賢淑溫柔且七竅玲瓏的女子。遲蓉照著絮女的吩咐做了些什麼,香蓉並不是不知,只是視而不見。若不是深知絮女為人,她幾乎也被這樣的&ldo;用心良苦&rdo;感動了。香蓉想起那日在後山摘花時,素女看見一種紫葉子時眼中流露的溫情,那明明是回憶親人時才有的眼神。香蓉不知道素女在白府這種無情的地方,怎麼會有那種眼神,也許是回憶她的生母昔姬?無論如何,香蓉也無法忘記那天下午的快樂,那是她十八年來第一次那麼放肆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