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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娶你。四年前,臨甫對我說過的最動聽的情話。那一刻,我甚至以為自己身處天堂。而現在,我在地獄。我早已沉淪,墮入地獄。沒有醫生願意幫我墮胎。我呆在家中,肚子一天比一天更大。我必須要用上全身的氣力,才不至於讓自己崩潰。可是那一天, 我收到了那封信――若棠,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有些話再不說就永遠沒有機會了。我讓方家蕹來找你,我知道你過不去那道坎。我終於盼到了兒子回來。對不起,女兒,我永遠只能保全一個。菲利浦太太,是我託她照顧你,我知道你現在生活安穩,若你願意回國,我死亦瞑目。不要怪你母親。所有的罪與罰,是我的報應。而今,我的報應終於來了。永遠,永遠,不要原諒我。我將它撕得粉碎。我相信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只是不相信命運。她一次又一次,瘋狂地玩弄我。我找到一個沒有行醫執照的以前在中國大陸當過赤腳醫生的老年婦女,我許諾給她大筆的錢,她勉強答應下來。可是,當我躺上去的那一瞬間,我清晰地感覺到腹部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悸動。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她)在踢我,一點一點,從下往上。醫生面無表情地拿出手術鉗,那個聲音,撞擊著我的耳膜,刺耳而難聽。我聽著聽著,突然,我赤腳跳了下來,頭也不回地往外面奔去。我的孩子,我決定留下他(她)。我走了一條和母親相同的路,我要好好照料他(她),不要重蹈覆轍。我陣痛了三天三夜,終於生下一名女嬰。她沒有父親,她有我就足夠了。為了避開俞澄邦的糾纏,我早就秘密搬離了原來的住所。可是,他總能找到我。他天天不請自來,他蓄意討好我。我視而不見。我知道他在想什麼,我不告他,是不想輕賤自己。我給女兒起名叫做桑筱。她生於汙穢,但我希望她能如同桑椹般平凡,卻自尊自強。我意料中的,俞太太來找我。我同樣視而不見,她並不拐彎抹角,也沒有破口大罵,她只是淡淡地:&ldo;嗯,俞家人特有的微凹眼窩。&rdo;她笑了笑,&ldo;與其讓澄邦隔三岔五去找些跟你三分相似的女人,倒不如讓他得償所願。&rdo;我的手指深陷在被單中,血色盡失。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可以把這麼卑劣無恥的事說得這麼自然。她打量著我:&ldo;你很看不起我?&rdo;她頗有幾分玩味地笑,&ldo;梅若棠,你以為自己可以輕易擺脫俞澄邦?你太天真了,這幾年來,他在你身上花費了多少心機,想想我都替你害怕。&rdo;她面色一端,&ldo;你還不知道那個小明星是怎麼死的吧?我倒寧願他跟以前一樣玩陣子就撂開手,只是沒想到他這次來真的,竟然開口要跟我離婚。&rdo;我將頭轉向窗外。她毫不在意我的冷漠,她的聲音還是那麼好聽:&ldo;我不是來看你的。我只是要提醒你,沒有我,你做不成想要做的事。&rdo;她彎下腰,毫無預兆地伸出指頭,輕輕撫向小小熟睡的臉,我充滿戒備地看著她。半晌之後,她抬起頭,&ldo;你不妨考慮考慮。&rdo;我在她的安排下,隻身一人倉促逃出英國。她跟我的唯一談判條件就是,我走,小小留下。我聽懂了她的暗示。俞澄邦暗地裡調查過我,包括……我不能讓這個小人毀掉已經重歸平靜的一切。我沒能帶小小走,是我這一生永遠的遺憾。但當時,我別無選擇。一年後,等我可以回來的時候,他們連同小小已經從我的生命中消失。她在越洋電話裡斬釘截鐵地告訴我:&ldo;你不用管我用了什麼手段,我至少可以保證俞澄邦從此不會再來騷擾你。還有,&rdo;她頓了頓,淡淡地,&ldo;俞桑筱是我在倫敦生下的女兒,至於其他,至少現在,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rdo;她從此不再跟我聯絡。我的女兒,從此跟我人海茫茫兩相隔。我比我的母親,更不合格,更冷漠自私。我將所有的時間都用在繪畫上,我拼命賺錢,我設法讓我留在國內的,唯一的遠房表姐安紅去俞家幫傭,我夢想著讓我的女兒總有一天,可以回到我的身邊。後來,方安航來租我的房子,他是一個身世坎坷,單純而天才的年輕人,我不遺餘力地幫他,就像當初菲利浦太太不遺餘力地幫我一樣。同是天涯淪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