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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麻蛋回來了。我看著他黝黑了的面板,還有手上一直不曾摘掉的手套,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咧著嘴衝我笑,拍拍我的腦袋,說,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他看看何煒,笑笑。晚上,兒時的狐朋狗友湊到一起,在麻蛋的院子裡大擺酒席。麻蛋大口大口地喝著酒,說今天開心哪,洛洛,我終於見到你了。來,親妹子,咱們喝一杯。何煒說麻蛋這不行,洛兒有孩子了。麻蛋大笑,和大毛二狗拼酒。我微笑,含著淚看著麻蛋紅紅的眼睛。曾經我就用這種的眼神看著胡楊,踩爛了他暖暖的圍巾,踩碎了我的春暖花開。天已微涼(第二部分)-樂小米--天已微涼(第二部分)第23節:走失在春暖花開(7)最後,席散了。何煒說,洛兒,咱也走吧。我點頭。轉身的時候,夜晚清冷的院落裡傳來麻蛋亮亮的嗓音--太陽花花那個出了山坡坡哎,小哥哥給妹妹偷出了苞米窩窩,你吃得跟俺家的小饞貓貓,俺依舊當你是仙女哎人間見不了幾回回,長大了小妹妹飛出了山郭郭,哥哥眼淚流得跟長江的水多多,小妹妹啊你怎麼才能知道哥哥,打小妹妹就在哥哥的心窩窩……我站得跟雕塑一樣。童年的記憶突然間丟失了一樣,我忘記了麻蛋的小眼淚忘記了麻蛋的大鼻涕,忘記了他為我被開除學籍忘記了他為我賺學費而壞掉的手……只記得他騙我說,他喜歡上了蘇然。我握著麻蛋給我的胡楊留下的地址,沒告訴何煒。麻蛋一直認為我嫁給了胡楊,生活幸福美滿。麻蛋還告訴我,蘇然嫁給了一房地產商,去了新加坡。我會在夢中流淚,站在一片野花叢中,陽光漫野。我對著他比劃著,何煒,過去了是不是真的過去了?眼淚是紅色的,一如七年前的夜,胡楊的血從蘇然的身體裡流出來,一地萎敗。我告訴何煒,我能感覺到小傢伙在踢腿。他就將頭放到我的肚子上安靜地聽,然後就大笑,說這小子真皮,真隨我。短暫的安逸讓我和他忘記了太多的過去,我也忘了想,當這種安逸戛然而止時,我可割捨得了何煒?有一天賓館服務生告訴我,有位太太找我。見到那個女人時,我的所有信念和堅持瞬間坍塌。她是那樣傷感地看著我隆起的腹部,噓寒問暖,最後,小心翼翼地提到何煒。她看看我,掏出手帕輕拭臉上微微的汗意,特端莊。我安靜地看著她,發現時間從她身上經過,除了平添了幾分丰韻之外,她依舊是夜夜我夢裡母親的模樣。然而這個女老師斷然不會看出,我就是當年要喊她媽媽的小學生了……(六)白皚皚的雪地裡,少年時的胡楊將他乾淨的圍巾套在單薄的我的脖子上,對我微笑……我離開了賓館,回到自己先前租住的房子。徹夜開著燈,我害怕黑夜。濃濃的夜色,是何煒憂傷的眼睛。找到胡楊的住所,我剛要按門鈴時,身後有個溫柔的聲音,周洛兒。我回頭,看到胡楊。他看著我隆起的小腹,遲疑了一下。他說,那天夜裡你一聲不響地走了,我立刻到你老家找你,看到奶奶一個人怪孤獨的就將她接來了。她身體一直不太好,人老了,神志也不是很清楚了。我點頭,隨著進了他的住處。看到奶奶的一瞬間,眼淚就打轉。奶奶一看我,就嘟囔:洛洛,你可回來了,再晚又要挨你爹揍了。她自顧自地,繼續說,是不是大毛又欺負你了?回頭奶奶替你揍他。突然,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根本沒留意我,只是遊移在某一光亮處。她又像孩子一樣對著窗外嗚嗚地哭,說,洛洛你個小丫頭怎麼就不要奶奶了呢?我的眼淚深深地流了下來。我跟奶奶說,咱回家。胡楊說,洛兒,你就讓奶奶留在這兒吧。她……身體經不起折騰了。我就留在胡楊那裡陪奶奶。她日日唸叨她的小洛兒,就是不肯看我一眼。我眼睜睜看她身體一點點虛弱,卻無可奈何。不久,她就去世了。早晨她還嚷著要我給她炒雞蛋,她說,洛洛那丫頭愛吃。去世前,她清醒異常。她拉著我的手說,洛兒,奶奶要到地下見你爹孃了。她看著胡楊又說,把她給你了。說到這兒,她微微合上了眼,又睜開,說,你爹臨去前只說了一句話:娃兒以後怎麼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