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剛平,一波再湧,司馬衷瘋狂到筋疲力盡。匡似畫大睜著雙眼,如一具死去的魚,沒有任何反應。天邊,遠遠飄來一層烏雲,越來越濃,越來越黑,越來越低。豆粒大的雨點落在門邊小宮女的臉頰上,和著她的淚水一起滾落……,雪逢霜降 中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穿行在洛陽最寬敞的街道上。十六名壯漢抬著黑葛白旌的招魂幡在前面引路,八十一名僧尼,八十一名身著黑報、衣裹黑紗者,還有分不清的身披白色粗麻布製成的拖地長孝衫的孝子孝女們。沿街的店鋪、樓閣上擠滿了人,遙遙望著這一幕。鬧市口新開的樓外樓三樓的弄琴閣內,一位黑麵長鬚男子倚窗站立,看著十字街頭這一切,眉毛緊擰,問了句:&ldo;下面是怎麼一回事?&rdo;&ldo;我看看!&rdo;一位臉上長著ròu疤的纖瘦書生擠了過來,&ldo;哇,好大的氣勢,是送葬吧!&rdo;久聽不到回應,黑麵男子突地轉過身,盯著身後高大威壯的侍衛喝道:&ldo;石磊,你啞巴了嗎,聽不到我的問話了嗎?&rdo;石磊嘆了口氣,欠身跪地,&ldo;公子,小的說的話,你可要挺住。&rdo;&ldo;說!&rdo;這個字象從口中擠出一般,馬曄踉蹌了一下,從窗前移開。季千姿擔心地扶著他的手臂。&ldo;公子,下面是儲皇后的葬禮,她故世三月了。&rdo;石磊艱難地措詞:&ldo;匡小姐三月前入官為妃,匡丞相癱瘓在c黃,太子叛逃在外,不久,立齊王為儲。&rdo;&ldo;哈哈!真是好奇妙的故事啊!&rdo;馬曄仰聲大笑,身子急顫,突然口噴兩口鮮血,&ldo;咕咚&rdo;一聲倒地,已人事不省。&ldo;大哥!&rdo;季千姿驚叫著,撲上前,搖晃著馬曄,心疼的酸夢在脹眶爆開,淚水衝落她的臉頰。&ldo;公子怎麼了?&rdo;錢衛和一干侍衛聞聲推開門,看著倒地的馬曄,個個臉色慘白。一探馬曄微弱的鼻息,季千姿含著淚水,鬆了口氣,&ldo;石磊,扶公子進室休息,他只是一時氣急,鬱在胸中,稍會便醒了。&rdo;石磊搖頭嘆了口氣,抱起馬曄,靠牆一按,驀地出現一扇門,&ldo;季公子,你可不可以進來陪會公子,我和錢衛一會還要出外有事。&rdo;季千姿點頭,提了茶壺,跟著進去。原來是間密室,也只是簡單的c黃鋪和案几,沒什麼特別。&ldo;公子總睡不好,特地在樓內闢開清靜地,讓他好好休息,也是確保安全。&rdo;看出公子對季千姿的疼惜,石磊也不瞞她。拉上薄被,坐在c黃側,石磊自責地低下頭,&ldo;一直隱而不言,就是怕公子承受不住,沒想到皇后今日出臏。唉!&rdo;季千姿輕撫馬曄冰涼的臉頰,心口一陣陣無名的鉸痛,她能體會失去親人的疼痛,但同時又被親人陷害、失去戀人這兩種痛,她只是驚懼,無法感受。一路同行,他對她極其呵護,事事關照,表現上他冷靜、自信,但她看得出,他的心其實是惶恐不安。那個夢中哭泣的故人,那句&ldo;你有天下最令人羨慕的家&rdo;,原來是這樣啊!他比她還可憐!&ldo;你去忙你的事吧,我會點醫術,我要在這兒照顧大哥,直到他醒來。&rdo;季千姿語氣沉靜,將散落在馬曄額頭的髮絲拂開。&ldo;麻煩季公子了。&rdo;她不寒喧,拂起馬曄的衣衫,輕釦脈搏。石磊放心地掩上門,出去了。他昏睡得很深,眼睛閉得緊緊的,眉頭鎖著。這黑麵和鬍鬚是她的傑作,就是馬曄的娘站在面前都認不出,當然,他沒有娘,也沒有爹,也沒有戀人了,一夜間,成了在逃的孤兒。天堂到地獄,就是這麼回事吧!&ldo;大哥,你知我為何要被送到積雲山上嗎?看見父親慘死、孃親自盡,我不會哭,只是沒日沒夜的叫著跑著要爹孃,就象瘋了一般,幾夕,我的頭髮突然有一半變白,身子瘦成一把骨,喉嚨沙啞。哥哥嚇壞了,阮藉伯伯和山濤叔叔商量,才把我送到一個與洛陽完全不同的地方。花了五年,我才能自如講話,發澤才恢復。&rdo;含淚的嚶嚀聲滿是擔心。誰在他耳邊絮絮叨叨?&ldo;我常記得你兒時看著父親打鐵,紅紅的碳火照在他俊美的臉上,我纏在他膝間玩耍。他總是笑著低下頭,抱起我去外面,說不安全。呂安叔叔陪他種菜,兩個人一直沉默不語,我在田間扔石子,孃親在屋內繡花,哥哥在廊下練劍。如你所言,我有一個非常美麗的家。但是,都遠了,因為我長大啦!長大後人就要離開家,家就在開涯,我相信在那一端,爹和娘一定也早已建好了一個家等著我和哥哥。&rdo;